瑶光锦年不相逢 六 入住梧桐苑

轿子一路走走停停，十分漫长，我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京都的胭脂不耐水，可别花了妆就不好了。

稚红隔着轿帘轻声安慰我，明明昨夜还抱着其他丫鬟们哭说舍不得大家，这个傻姑娘自己陪我入了宫。

我握着阿娘留着我的玉簪，心里生出勇气来。不管如何，都要好好的在宫里生活，顾全自身，不让阿爹大夫人担心。

就在我沉思的时候，李倡尖尖的声音又响起：“落轿！”轿帘突然掀开，阳光晃得我迷了眼睛。

稚红扶着我出了轿子，我们来到一座宫殿门前，四周依旧是朱红宫墙，门下排着一行宫人。

李倡甩了甩拂尘，那送我来的浩浩荡荡一行人就悄声而去了。

“郡主，陛下特地安排您的宫殿在宸妃娘娘所居的琼华阁旁，并着人重新修葺，亲自题命‘梧桐苑’。”

我抬头望去，是一座恢宏的宫殿，但又细节处处精致，看得出来处处都是用了心的。

李倡又冲那些人摆了摆手，站在前面一个模样伶俐的女子走了过来，看来她就是这个宫里的大宫女了。

那女子朝我行了礼，“奴芸春见过郡主，愿郡主兰芝千载，福寿安康。”

李倡弓着身对我说:“这是以后伺候您的大宫女，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让她来找老奴，老奴定当尽心竭力。”

我礼貌的对李倡拂了拂身，阿爹特地叮嘱过他是帝渊的心腹，要格外留心。“有劳了，李总管。”

李倡笑得脸都皱了起来，“哟不敢不敢，有什么尽管吩咐就是了。陛下交代了，郡主的一切衣食住行按照嫡出公主来，万事不可怠慢。那老奴还要去伺候陛下，就先行告退了。”

我点点头，李倡走后芸春领着我进了梧桐苑。

院内干净素雅，挪了两大缸我喜欢的荷花置于中央。院内还有一个小小的凉亭，亭子里扎着秋千。芸春领着刚刚那一群人，示意他们对我行礼。

“拜见栖桐郡主，愿郡主兰芝千载，福寿安康。”他们一个个低着头，我看着一共五女四男，加上芸春就是十个人，还有我的稚红。

原先在家中只有四个小丫鬟加稚红，我嫌人多聒噪，基本都是稚红照顾我得多。

“起来吧。”我立于门前，面不改色的看着众人。

“今儿我得陛下恩典，收作义女，赐居此宫。从今以后即使梧桐苑的主人，我为人随和但不容忍任何人在我眼皮下作威作福，行任何偷鸡摸狗之事。若是被我发现，一律赶出梧桐苑从严发落，绝不姑息！”

稚红今日也沉稳着，站在我的身侧。“方才郡主的话，都听明白了吗？”我心里夸赞今日的稚红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是，奴婢明白了。”众人齐齐回应。

“嗯，日头大，你们也不必在这里立着了。都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去吧。”我把他们遣散，稚红和芸春同我一起进了内殿。

殿内比外头清凉许多，放置了三口圆瓷缸，堆着向外冒气的冰砖。

芸春将我引至圈椅坐下，“陛下在郡主进宫前，特宣召了孙大夫人进宫询问郡主的生活习惯和喜好恶憎。所以宫内的一切，都是按照郡主的喜好布置的。陛下还知郡主害热，便放置了这些大缸，冰室每日都会送冰来的。”

我看着四周的陈设和我在家里七八分相似，器具也更精美一些。

芸春端来茶水，一早便滴水未进的我早就口干舌燥的了。“奴以后是郡主的大宫女，郡主有什么吩咐请告诉奴就好。”

我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稚红。“这是稚红，陪我一起长大的姑娘，是个实心眼的。希望你们以后好好相处。”

两个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姑娘相互点点头，我知道这算是今天一个好的开始了。

用过午膳后小憩了一会儿，好好的睡了一会芸春将我唤醒，提醒我李倡来遣人来报，陛下和宸妃娘娘晚膳时邀我一同去宸妃的琼华阁用膳。

我回禀以后开始更衣，我想着，我要过第一道难关了。

琼华阁在宫内的一片朱红里显得格外醒目，皆是瓷白的颜色。又在样式上同关内不同，我在书籍上看到过，是关外民族的楼宇。

由此可知帝渊对于宸妃的恩宠异常，特在宫内修建一座只属于她的宫殿。

我们一行人到了宫门早就有一名女官立在门下等候，此人介绍她是琼华阁的大宫女，名唤烟烟。烟烟带领我们进入琼华阁，我们似乎进入了一个异域的国度。

琼华阁里有一处角楼修建得十分高，尖尖窄窄，上方是一个全方面可环视的台子。大殿里通铺着花纹繁复的地毯，熏着不知名的香。

层层帷幔把阔大的宫殿分割成一个个区域，帝渊和宸妃此刻端坐与正中央，我和稚红行了大礼，拜于殿下。

“臣女孙祈星，见过陛下，见过宸妃娘娘。”

帝渊挥手示意烟烟将我扶起，“小七，进了宫就是孤的女儿了，以后亦不用那么多礼。”

宸妃笑意盈盈，“是啊，以后你该自称儿臣，而不是臣女了。”

我虽心里千百个不情愿，还是拂了拂身，“是，儿臣知道了。”

帝渊挥手让我落座，“小七今日第一日入宫，一切可还习惯？”

“回陛下，梧桐苑内一应俱全，儿臣很是喜爱。”帝渊满意的点点头，“如此甚好。”

帝渊扭头看着宸妃，将她耳边一缕头发收拢至耳后。

“孤将你的住处安排在琳琅附近，你们以后也好常常走动。你可多多陪伴琳琅才好。”宸妃羞怯一笑，如婉转春风。

“是，儿臣知道了。”

“小七···本宫可如此唤你吗？”宸妃挑起一双媚眼看着我，我默默对视一眼。

“小七是儿臣乳名，娘娘自是可以的。”

宸妃低头思索，“小七，是因在家中排行第七吗？”

我摇摇头，正想开口矫正，帝渊却抢先一步。

“小七生在初七，一个霞光千里的午后。孤至今还记得那日的绚丽霞光，所以她的父亲唤她小七。”

宸妃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原是如此，妾知道了。”

“小七，孤的四个儿子还有老王爷的郡主，每月都在宫学处学习。届时你也要一同去学习，先生们都是状元进士。孤可要替你父亲好好的教养你，不然你父亲可饶不了孤。”

哎，都进了宫还是逃不过要去跟先生学习，我的心里叫苦连天。“陛下说笑了，能得进士们教诲小七，是儿臣的福分。”

此刻烟烟来报饭菜已经上齐，让我们移步饭厅用膳。帝渊亲昵的扶着宸妃先行，我和稚红芸春跟随其后。

行至饭厅坐下，才发觉着殿内的墙壁上也满是壁画和雕刻，一幅幅皆是制作精良的美作。厅内也摆放着各色银质器具，倒像是胡琦族的用品。

难不成这个宸妃是胡琦族的人么，我在心里惊叹装潢奢华之余不由得心生疑惑。

一顿饭在说说笑笑中结束，目前相处下来帝渊和宸妃都是极为随和之人，若不是他们在宫内，那样的相处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妻。

帝渊让我明日再去拜会其他的夫人，亦让我顺带看看各个皇子，那都是我的义兄们。

我想起每日在家中和阿兄拌嘴斗架的日子，一股难过由心头而起。也不知道现在阿爹和阿兄，还有大夫人在做什么呢，是否也在思念我。

饭后再寒暄几句我们便告退了，人家夫妻耳鬓厮磨也不好在当场作各种“闲杂人等”。

回到自己的梧桐苑，芸春和稚红伺候我沐浴。一片水汽中，我的疲惫爬满全身。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今日不过是第一日，怎么如一旬般漫长。

芸春用锦布细细的擦拭着我的手臂，我想起今日也是梁云知入宫的日子，便询问芸春是否有消息。

“奴今日是听闻还有一位贵小姐也入宫，安置在了德夫人的偏殿，明日郡主去给各夫人请安时应该可以见到。”

我思索着明日要如何面见各位夫人，又要说怎样的体面话，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第二日清晨，我早早的来到德夫人的未央宫外等候请安。德夫人的恩宠仅在宸妃之下，又出身高贵，膝下有子。

大多数的命妇皆猜测她将是未来的皇后，所以宫内的礼品如流水一般的进，又如流水一般的出，因德夫人不屑于此等蝇头小利，但其他人还是乐此不疲。

德夫人的大宫女挽舟来报德夫人已经起身，让我们进去，稚红捧着匣盒，里面是我亲手做的桂花椰枣糕。

我们进到殿内，布置得十分素雅。德夫人与画像相差无二，只是多了一分雍容华贵。德夫人柔和的笑着，亲自来搀扶我，让我起身。

“好孩子，本宫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十分欢喜。”德夫人亲昵的握着我的手，拍着手背。

突如其来的亲切让我有点不太适应，“臣女先前听过夫人贤德淑良，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德夫人笑得眼角皱了起来，像一条金鱼的尾巴。“那都是外头人胡诌的。”此时我看到矗立在一侧的云知，云知看着我也是满脸欢喜。

“我啊，知道你和云知相熟。你平时也多到我的宫里来吧，我没有福分生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看着你和云知，我心里就十分欢喜。”

我被说得一通天花乱坠的，有点晕乎。“夫人谬赞了，若夫人不嫌臣女愚钝，客宣臣女常来解闷逗乐，这都是臣女的分类之事。”

德夫人依旧亲热的拉着我坐下，手一刻都不曾松懈。我一时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得唤稚红将匣盒捧过来。

“夫人，这是臣女做的桂花椰枣糕，臣女听闻夫人喜爱，所以斗胆进献。”我捧起白瓷盘，一方方小巧可爱的糕点散发着香甜的气味。

德夫人眼里一亮，正要拾起一块时，一个身着锦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母妃，母妃！”

我好奇的侧头看着他，德夫人伸着的手停在原处。随即听见德夫人嗔怪的说：“没规矩的，没看到我这里有客人吗？”这应该就是二皇子伯珩了，我看着他，似乎比画像更加高一些。

“这位娘子是?”二皇子也疑惑的看着我，我连忙放下盘子起身行礼。

“臣女孙祈星，拜见二皇子。”我睥见伯珩腰间挂着一个通透洁白的玉佩，坠着长流水，甚是好看。

“噢，你就是父皇新册封的栖桐郡主啊。按理来说你是我的义妹了，妹妹安好。”伯珩笑着给我回了一个礼。只是我低着头，没看到德夫人看着我俩意味深长的笑。

德夫人看了一眼云知，示意她过来。“这个是梁云知，你们小时候见过，母妃也同你说过的。”

伯珩转而向云知行了礼，“云知妹妹也安好。”云知怯生生的回了礼。

如此一转便算是认识了，再多客套了几句以后，德夫人让我带着云知一起去拜会其他的夫人，我和云知一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