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溪还在想,道歉也没什么难的,三个字眼一闭就说出来了,能免去一场恶斗最好不过,这场决斗既然都已经结束了,那她怎么下去呀?

哎呀,这边好高,哎呀那边也不低的样子,啧啧。

谁知道杨青抬起剑就直接往夙溪这边刺来,此刻脸上的怒气更甚:“欺人太甚!你竟然用这种虚伪的方式折辱我!”

夙溪简直想喊冤枉啊!

姑娘你究竟要怎样?道歉都没用?书里写的规则是骗人的啊!

眼看杨青的剑就要刺过来,夙溪侧身堪堪躲过,不过胳膊开始被划破了,灼热的鲜血很快就浸湿了衣服,染出一片艳色。

夙溪疼得咬着牙,伸手捂住伤口,索性伤口不是很深,正在急速愈合。

杨青没料到对方真的不出手,就这么由着自己刺了一剑,心中更是不平,她这风轻云淡的模样,好似自己多刁蛮任性一般,虚伪!

想到这儿,杨青飞身而起,一道剑花在空中落下,三柄气剑被夙溪躲过了两柄,最后那一柄直朝她的心口而去,夙溪往后退了几步,已经踩在了高台的边缘,只能眼看那柄剑迅速过来。

大不了就被重伤一下跌下去,修养个几天也能好。

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夙溪便闭上双眼侧头不敢再看,叮的一声,那柄气剑在空中断成两半,碎成了一片片,其中一片割伤了夙溪的脸,顿时一抹红色从她的脸颊滑到了下巴。

不过没被刺穿,夙溪也很惊讶,她慢慢睁开眼,看向台下,原来已经聚集了这么多人,大约快一千人了,都在看这场热闹。

破开杨青的剑的,正是刚刚赶到的刘子倾。

杨青看见飞身上高台的刘子倾,顿时傻了,可她的颜面早就在众人面前丢光了,只能破罐子破摔:“刘师兄,这是我与她的事,且我敲响了喆钟,你不能搀和!”

刘子倾先是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夙溪,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眉头紧皱,眼神中带着几分责备:“杨师妹,难道你不知道夙溪姑娘并非我派中人,不受我派门规约束,即便你敲响了喆钟,她也无需迎战吗?”

此话一出,站在仓露台上的三位长字辈的师叔伯都面露难色,他们方才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出,只看见夙溪穿的也是翎海派的服装,以为是弟子与弟子之间的搏斗罢了。但一直教习女弟子的长絮却是知道夙溪的身份的,此刻她才猛然想起自己方才太过大意,一时间进退两难,几个前辈,反而在小辈面前丢了颜面。

刘子倾走到夙溪身边,看见她胳膊上的血迹,又看见她脸上也有血,顿时以为杨青毁了她的容貌,眼下自责万分:“夙溪姑娘,这都是在下没有及时与众师弟妹们解释,才闹了这么大的误会,你的伤,我一定会向师祖求药治好。”

夙溪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只见牙白色的月光下,那皮肤在她伸手擦拭之后,一条鲜红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融合,最后不留任何痕迹消失了。

刘子倾看见这一幕惊讶不已。

夙溪又低头扒开袖口被割破的地方,那里已经不疼了,伤口也好了大半,只有浅粉色的疤痕还在慢慢消退,既然没有什么大碍,血也没流多少,她就不打算追究了。

只是她一个算起来虚字辈的‘老前辈’,今日夜里在众多‘小辈’面前遭了这么大的罪,夙溪以后都不敢再来翎海派了。

杨青顿时丢下剑,颤抖着肩膀哭了起来:“刘……刘师兄为什么知道安慰她受伤,却丝毫不顾我的颜面,当日我向刘师兄表白,刘师兄为何不能顾忌同门情谊,委婉一些?”

刘子倾皱眉:“杨师妹,我在感情上从不愿强求,有即是有,无即是无。我与夙溪姑娘并非你们所想的关系,只是刚认识的朋友。夙溪姑娘有事相拖,又是我力所能及,我便答应了下来,以往师弟妹们也有难处,我能帮得上的,可有推脱?”

好一段铿锵的反驳,圆月之下,众弟子们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回洗净了夙溪与他之间被流传的不清不楚的关系,又立了威严。

夙溪简直在心中想要拍手叫好,不愧是读过书的,三言两语就让人哑口无言,早知如此,刚才就不道歉了,搞得她像心虚一样,还给师父丢脸。

刘子倾说完一切,拉着夙溪的胳膊便带她一同下了决斗高台,在众人面前颇有气势的师兄一言不发,师弟妹们被他看得顿时让退出了一条道路,让两人离开。

夙溪经过子英身边时,听见子英对子霖低低说了句:“她脸上的伤呢?”

“我方才也分明瞧见了,还以为一定毁容了,怎么就没了?”

这话刘子倾也听见了,说实话,他心里很好奇,因为那些伤口都是他亲眼看见怎么在夙溪脸上与胳膊上愈合的,不见任何踪迹,就连细微的疤痕都没有,若非有血,根本让人看不出她受过伤。

将夙溪送回云珞殿,刘子倾便止步了。

夙溪朝他颔首表示谢意,刘子倾道:“让夙溪姑娘为难了,对不起。”

夙溪摇头,本来这事儿也是别人莫须有的以讹传讹,怪不到刘子倾身上,不过见刘子倾欲言又止的样子,夙溪也猜到他想问什么了。

“夙溪姑娘脸上的伤……”

“伤已无碍,刘公子记得你答应的,若有那人的消息,烦请第一时间告知我。”夙溪没有正面回答,直接绕过这个问题,她对刘子倾再一次颔首后,转身回到了云珞殿。

刘子倾看向夙溪离开的背影,这女子神秘得厉害,方才她与杨青交手,看上去像是什么武功也不懂的样子,躲起来也很笨拙,可保不齐是她根本就是隐藏实力,毕竟刘子倾还从未听说过有谁能受了伤不治而愈的。

即便是仙,也有仙去的一天,而真正超越老弱病残生离死别的,只有神了。

想到这儿,刘子倾无奈地笑了笑,他摇了摇头,怪自己真是想太多,即便不是寻常女子,也绝对不会是仙是神。

他也转身离去,这一夜的闹剧,方算停止。

杨青因为胡乱敲响喆钟,又因为妒忌差点儿伤人,长絮的脸上挂不住,便将杨青逐出翎海派了。

杨青走之前,杨家还派人跪在翎海派的山脚下为杨青求饶,但长絮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杨青给长絮磕了三个头,收拾包裹便离开了翎海派。

送别时,有不少女弟子都与杨青在山门前话别,唯独子英子霖留在了云珞殿,正坐在夙溪房内的圆桌旁,看着屏风后面还在熟睡的某人。

“她可真能睡,除了吃饭,就是睡觉了。”

“对啊,难道都不修行吗?即便不用练剑,也要打坐运气吧?”

子英啧啧称奇:“你还记得几天前,杨师妹……不,杨青在喆钟那里与她过手时,她脸上的伤吗?”

“记得,我分明瞧得清楚,是有一道伤痕的,可是下了台子,就看不见了。”子霖每回想到这件事,都觉得很稀奇与困惑。

子英道:“而且这几日也没见她要敷药什么的,若说脸上的是小伤,胳膊上可是流了满手的血啊。”

“对对对!洗地的时候我还去了,绝对受伤了!”子霖挠了挠脑袋,随后小声地问了句:“不如我们去问问她?”

“算了吧,我……我到现在还不敢直视她。”子英说完,朝子霖吐了吐舌头:“她总是冷冰冰的,让人不敢靠近。”

“你说,她平日都不与人说话的,那她和刘师兄是怎么交谈的?”

“你还敢提这事?刘师兄上次在喆钟那儿都说清楚明白了,以后我们还是少谈为妙,省的惹师父不高兴,落得和杨青一样的下场。”

两人七嘴八舌说了一堆,夙溪早就被吵醒了。

距离与杨青决斗已经过了五日,算起来,她来翎海派也有半个月了。

宿无逝究竟如何了她也不知道,并且也没有关于师父的消息,难道师父不知道宿无逝命在旦夕了?还是出了海角天边,师父就不护短了?

夙溪叹了口气,在云珞殿听这两个女弟子整天聊琐碎的事情,简直快把她逼疯了。

要聊天回去聊啊,每回都到她房间来聊是什么意思?

那长絮也是!偏偏就让这两个不说话就会死星人来看着自己,简直像电视机一样每天定时语述外头的实时播况,夙溪表示她很不想听。

两人的谈话截然而至,夙溪直觉有事发生。

果然,门外头被人敲响,一名年仅十二岁的小师妹站在门边,嘴上还吃着苹果,支支吾吾道:“刘师兄找夙姑娘有话说。”

夙溪一听是刘子倾找自己的,立刻穿好鞋子就要出去。

五日内,她从来没碰见刘子倾,这回主动来找,定然与宿无逝有关了。

子英子霖还没来得及拦住夙溪问话,夙溪便直接朝外而去,她带着小跑,一刻钟后到了云珞殿前。刘子倾正站在一棵桂花树下,也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金黄色的桂花撒了一地,有不少落在他的肩头。

见夙溪过来了,他才道:“我师祖今日出关,已往凌云殿而去,夙溪姑娘若想问你朋友的情况,不如在长熙殿前等着。”

夙溪一听,转身立刻朝长熙殿的方向而去。

刘子倾跟了过来,两人穿过假山,站在长熙殿前,那里的结界果然已经消失了。

刘子倾道:“我前几日受师祖所托,下山寻药材去了,索性所有药材都集齐了,昨日夜里才回来,便一直在长熙殿没离开。今日师祖撤去了结界,拿着一个小盒子就朝凌云殿而去,我想,应当是你那位朋友有救了。”

夙溪点点头,听见这个消息,一直扎在心头的一根刺才总算被拔掉了。

宿无逝重伤的这十几天,她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到在虚极幻境里的场景,梦魇中醒来,再睡去,晚上睡不好,白天又多眠,浑浑噩噩十多天下来,整天无所事事反而还瘦了不少。

夙溪就在长熙殿守着,刘子倾也没离开,那一处没有遮阳的地方,只能顶着头顶的烈日站着。

夙溪动也不动,一双眼睛只看向高耸入云霄的凌云殿,凌云殿顾名思义,是在仙山之巅,凌驾云层之上,是悬浮在半空中的一座孤岛,没有本事的人,也没法儿上去。

一个时辰过后,刘子倾还在陪着夙溪,眼看夙溪脸色虽然很淡定,可一双手在袖子里捏紧成拳,就知道她定然很紧张。

不知为何,此刻刘子倾很想知道那在凌云殿治伤的人是谁。

“那人,对你真的很重要。”他轻叹一声。

夙溪朝他瞧去,安静了一个时辰,她都快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人陪着,于是点点头。

“是男子吗?”刘子倾问。

夙溪觉得他这问得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点头。

刘子倾便没再开口了,他只是眉头微皱,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似的,有些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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