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德女王的故事 81 真相

这天夜里，德曼在监牢里看到了数日不见的毗昙，他颓废的蹲在牢狱的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杂草。

“下去吧，”

“陛下，”

“没事的，”听到陛下这样说，阏川郎只得亲自打开了牢房，率领护国郎徒在外等候。

“我知道不是你杀的，毗昙，”德曼缓缓地说道。

毗昙没有应答，而是继续玩弄着手中的杂草。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毗昙？”

“没有，”毗昙根本没有抬头，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可怕的寒意。

“哼，没有，没有，”德曼擦拭掉眼里的泪珠，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监牢。

“庾信郎回来了吗？”

“上将军说是再有半个月就回来了。”

“军队呢，他带回来多少军队？”

“五万军队，陛下，”

“五万，足够了，我要彻底铲除他们，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德曼使劲地拍着桌案。

“陛下，您消消气，”阏川郎立即吹着德曼拍红的右手，轻轻地揉捏着。

德曼抽出手掌问道：“石品郎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他的族弟石安公已将墓地选好了，三日后出殡，”对于石品郎的死，阏川郎很是痛心，这个男人虽不是好人，但是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居然废了自己表明对陛下的爱，将自己所有的权力都转交了王室。

“摆驾石府，我想去看看他，”来到灵堂后，就看到石品双手抱胸，平静地躺在棺椁内，只是胸口上还残留着一丝血迹，她走到棺椁之前，轻轻地抚摸着他僵硬的脸颊。

“石品哪，你知道吗，我以前真的不喜欢你，甚至有些讨厌你。你总是嘲笑我，挖苦我，甚至羞辱我，我当时恨不得将你活活掐死。虽然后来你变了，为了我你不惜与美室玺主决裂，献上所有的家产助我为王，但我依旧不爱你，接受你只是为了更好地控制你以及你身后的势力，”说道这里，她的胸脯忽然一阵剧痛，她捂着胸口，有些淡然：“直到你在我面前自宫，并将所有的权力交给春秋时，我才明白你早已知道了我的打算。你猜对了，我确实防着你，防你在我死后做大，才将你逐出王宫的。”

德曼笑了：“那一刻我才明白，你是真的爱我的，爱的是我的人，而不是我身后的权力。我给了毗昙无穷的信任，给了阏川无尽的柔情，而给你的却太少太少。一路走来，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你的过去，你的想法，你的一切的一切，我只是把你当做最有用的一颗棋子，牢牢地把控贵族势力，甚至在你过夜之后，毫不留情地喝下了避子汤。”

“其实你真的很傻，石品郎，我是谁，你难道不知道吗？我钻研医书多年，怎么可能偿不出汤药的细微变化。那种药，我只喝了那么一两次，就再没喝过，而那些药材，只是为了迷惑你罢了，好让你有那么一丝丝侥幸，为我尽忠，为王室效力，为神国贡献最后一丝力量，”说道这里，德曼的眼泪一点点掉在了石品的脸上。

她轻轻地拂去那些泪痕：“石品郎，我现在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也只有死人才能知道，”她拂下身子，在他耳边呢喃着。

玺主府内，美生公不停地摇着羽扇，看着面面相觑的众人骂道：“这些该怎么办，金庾信带着五万大军直奔徐罗伐，用脚趾头想都明白，这次陛下要动手了，她会把我们点天灯的。”

“开工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动手，我们决不能撤退，石品郎也已经死了，”苏炫公放下茶杯：“那个死侍也服毒自杀了，我将他连夜扔到了大海，陛下就是翻遍整个神国，也不可能找到凶手。”

“陛下也不是傻子，她立即囚禁了毗昙公，并封锁了所有通道，防止我们见面，估计毗昙公到现在都不知道公主已经死了，”虎才公立即说中要害。

“你说什么？”

面对众人的疑问，虎才公冷笑道：“‘柔儿’可是毗昙的命根子，要是她死于非命的消息被毗昙公知道了，他能安安静静地待在监狱里，早把徐罗伐翻个底朝天了！”

“那我们怎么办？”

“很简单，我们只要这么办就行了，”虎才公轻撇嘴角。

真德宽慰了半天，才让德曼有了些许睡意，对于‘柔儿’的死她也很伤心，她的伤痛不必陛下少半分，只是她不能倒下，王室这么大，陛下身边却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了。但是她总觉得这件事情并不这么简单，这里面一定还有另一只隐藏的双手，在推动整个时局的发展。

美室残余的势力想扶持毗昙为王，定会好好保护‘柔儿’，这可是与春秋争夺王位最重要的筹码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选择反叛这条路，毕竟他们的私兵被陛下剥夺的差不多了，不可能对抗陛下与上将军领导的军队。

杀死石品郎，掐死‘柔儿’，这一招在她看来真是愚蠢，他们试图挑拨陛下与毗昙的关系，想让他们走上对立的局面，可毗昙被关在大牢并由重兵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还有一点儿让她很是疑惑，毗昙太安静了，根本没有喊冤，也没有丝毫辩解，甚至都没有看陛下的眼睛。

最重要的一点儿，就是毗昙根本不知道‘柔儿’仙逝的消息，是美室势力出了岔子，还是陛下想要杜绝毗昙被利用。又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陛下……，想到这里，她猛然间感觉自己坠入了冰窖，整个大殿散发着尸骸般的冷气。

毗昙赤红着双目，紧紧地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德曼会这样对待自己，对待他们的孩子。可上面的诉状亲笔写着几个大字，让他的灵魂都为之颤抖。

“送毗昙公上路，”他轻薄的嘴唇微动，含笑的眼神却说着最恶毒的咒语。

毗昙笑了，笑的如此凄惨，如此悲凉，如此落寞，这就是他用尽生命、用尽灵魂爱的女人，鲜红的眼泪一滴滴掉落在地上，染红了肮脏的地面，盛开了一朵妖艳的曼陀罗花。

漫天的火光直冲云霄，夹杂着兵器与人们的惨叫声，血腥再一次笼罩了整个徐罗伐。

“陛下，”阏川郎慌乱地闯进寝殿。浅眠的德曼一下子被惊醒：“怎么了，阏川？”

“毗昙，春秋，”阏川郎不知道怎么开口。

“到底怎么了，”德曼捂着胸口质问道。

“春秋受了重伤，性命危急；毗昙公火烧天牢，带领一干贵族叛逃出徐罗伐，”听到这个消息，德曼怒火攻心，直接晕了过去。

“陛下，陛下，”真德使劲的摇着昏迷的德曼，过了好一会儿，德曼慢慢地苏醒，看着狼狈的众人问道：“乙祭上大等怎么没来？”

“乙祭上大等被叛军斩杀，我们来的太晚了，整个乙祭府已被大火烧成了灰烬，”孝恭公沉痛地说着惨状。

“春秋怎么样了，徐罗伐怎么样了，啊？”

“娘，我没事，”面无血色的春秋被侍卫用担架抬到了勤政殿的寝宫。

“春秋王子，”

“王子殿下，”

“我没事，娘亲，眼下徐罗伐已是一片火海，军民们正在奋力扑救，”春秋颤巍巍地握着德曼的手安慰着。

“龙春公，朕任命你为新的上大等，统领一切国政，彻查伤亡情况，”龙春公深深地鞠了一躬。

“孝恭公，毗昙，毗昙定会封锁一切消息，你必须用尽一切办法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告诉上将军金庾信，命他火速平定叛乱，明白吗，”德曼忽然捂着胸口，死死地抓着春秋的小手。

“娘，娘怎么了，”

“陛下，陛下，”

德曼惨白的脸颊惹得众人纷纷担忧，他们不停地询问着，也只有真德明白女王的身体早已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她缓缓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我没事，”德曼的声音异常无力：“石安公，你代表我的身份安抚众多贵族，同时也防止他们叛逃，明白吗？”

“微臣定会完成陛下的嘱托，”石安公立即表忠心，他定会完成女王的任务，继承叔叔的意志，誓死守护王室。

“陛下，陛下，您没事吧，”风尘仆仆的万明公主立即闯进寝殿，询问着女王的安慰。

“朕没事，朕没事，”德曼安慰着惊慌失措的姑母万明公主。

等众人散去，德曼对着身边的真德说道：“为我更衣，替我梳妆吧！”真德轻轻地点点头，嘱咐侍女们更衣梳妆。

“真德呀，你觉得我老了吗，”真德顿了一下，随即笑道：“陛下正值盛年，怎么会老了，”说完她巧妙的藏起了手中的白发。

德曼笑了，她慢慢地抓起那缕被藏起的白发：“你说的对，我只有32岁，却有了这么多的白发。”

“陛下只是忧思过重，”德曼轻轻地摇摇头，将手中的玉镯摘了下来：“真德，帮姐姐一件事。”

真德愣住了，她不敢相信陛下要求自己调查这件事。

随着阏川的通告，德曼身着盛装再次踏入议政殿，这是她三个月来首次进入这个地方，大臣们七零八落在站在那里弯腰行礼，投奔的大臣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多，和白会议的十位大等，除了死了的乙祭公，也只有四位大等走了。

“列为臣工，上将军传来战报，他将在三日后率领五万大军进入徐罗伐，只要坚持三日，胜利必将属于我们，属于神国，”听到这个消息大臣们顿时喜笑颜开，只要上将军来了，徐罗伐就有救。

“上大等龙春公，立即清点士兵、武器以及粮草，布置好防御工事，安置好流民，明白吗？”

“微臣明白，”龙春公深沉地应道，时间拖得越久，毗昙公所带领的那些乌合之众就越不成气候。

徐罗伐近郊，宝宗郎与舅父美生公清点逃出来的士兵们，数量比他们估计的少了三分之一，看来陛下反应的也很快，眼下需速战速决，要是上将军来了，他们这一点兵力根本不够他塞牙缝的。

杀气腾腾地毗昙站在高台上高呼：“为了神国，我们冲吧，”毗昙已经疯了，他只想冲进徐罗伐，冲进王宫，然后杀了她，杀了那个一直拿他当傻子的女人。

没想到毗昙的进宫会这么快，这么猛，他曾是司量部部长，对徐罗伐的一切都太熟悉了。他避过了重兵把守的东南门，选择了兵力最少的西门，他们誓死抵抗了三轮进攻，早已是兵困马乏，虽然抽掉了部分兵力，但依旧没有起色。

太阳逐渐西沉，遮盖了满地的鲜血与尸体，大家沉痛地打扫着尸体，不知道奇迹什么时候发生。

毗昙抽出佩剑，毫不犹豫地斩杀了聒噪的虎才公，歪着头一脸冷笑道：“你们的小算盘以为我不知道，怎么，想要这件事情控制我，成为你们的提线木偶吗？”

“毗昙，你，你先冷静，我们可没有这个意思，”美生公已经疯了，他怎么会选择这个乖张暴戾的疯子呢？

“美生公，看在你是我舅舅的份上，我选择不杀你，从现在开始，我的命令就是圣旨，谁都不可以违背，明白吗？”

“明白，明白，”听到众人的附和，毗昙阴沉地说道：“现在开始，全力攻打东门。”众人纷纷诧异，但不敢违背这个罗刹的意思，想想刚才虎才公是怎么死的。

德曼看着呈上来的战报，战况并不乐观，毗昙的攻势太猛，士兵们忙碌一个晚上，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能守住守备薄弱的西门已是万幸，接下来毗昙会怎么做呢，是继续攻打西门吗？

不，不，毗昙绝不会这么想，他已经知道西门已被重兵把守，绝对不可能触这个眉头，那时南门或东门吗？猛然间她想起了一件事，顿时冷汗直流，她立即呼喊着阏川郎。

此时的东门外，毗昙指挥着能工巧匠，费力的用火烤着东门的锁钥，这一刻时间过得太慢了，慢的他都能感觉到风的声音。

“嘣”的一声，巨大的铁锁掉落在地上，震撼了所有人的心灵，徐罗伐的大门打开了。

毗昙率先冲锋，带着敢死队不要命的砍杀着周遭的一切，这时候一个身影突然闯进了自己的眼睛，他愣住了，久久地站在原地。

宝宗郎死命地拉着这个已经入魔的男人，拼着命地杀出了一条血路，他们都算错了，金庾信提前回到了徐罗伐，这场战争他们输了。

看着风尘仆仆的庾信郎，德曼笑了：“你回来了，庾信郎！”

“陛下，微臣前来救驾。”

“除了毗昙，所有的都得死，你明白吗？”

“陛下，”

“陛下，请您三思，”

“这是命令，而不是请求，如果毗昙死了，庾信郎，你也就不用活了，”德曼没有理会朝臣的哀求，转身回到了勤政殿。

威风吹起她的雪白的睡衣，漫天的长发随风舞动，看着逐渐升起的太阳，她心里默念：“毗昙，我知道你是被人蒙骗了，即使犯下滔天大罪，我依旧会保护你，就如同你曾经保护我一样。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等着我来找你，好吗？”

真德死死地握着手中的密信，不知道如何向陛下禀告这个事实，她该怎么办？

人们说的对，有时候真相是最最残忍的利剑，它杀人于无形，伤的不是身体，而是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