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 常乐不会因为自己来自现代,便有某种优越感,认为自己的画画技术比古人好,无论面对谁的批评指责,都自负的以为,是他们不懂自己的审美,是他们没见识。

更何况,为了能在大氏绘画艺术认知的基础上获得更广泛的基础,她并没有一味追求标新立异,而是选择能让他们接受的徐悲鸿画马法,在水墨画的基础上强调比例。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是得到冯阁老的这句评价,常乐有些无法接受,隐约有些怀疑人生。

她知道自己的这幅《八骏图》进步的空间还很大,可也以为,还有可取之处……

“老夫便说,将画坊开成馆肆,将高雅之事变为俗游供人娱玩的人,能有多大的能耐。”冯阁老收回手,掂了掂衣袖,一脸为民除害的严厉神情,“此画,功力不够,又追求奇技淫巧,实乃不耻之作。这天甲画坊,也乃恶俗之地。老夫以将画卖给你为耻,待会儿老夫便买回去烧了。”

被一个位高权重之人指责,你这个画家的作品是不耻之作。

这种暴击,就好比指责一个学历史的说没有历史观,指责一个老师说讲课没重难点,指责一个人说你根本不是人!

常乐感觉到自己的价值观在崩塌,所坚守的梦想在摇摇欲坠,仿佛要跌入黑暗之中。

不知是因为这么多年的坚持与努力太过辛苦,还是生而便有的倔强,常乐不甘就这样被一锤定音,让一个所谓的权威人物将她的作品和心思批的如此一无是处!

“冯阁老何以这般言说?”常乐憋红了双目,双手紧握成拳,勉强一笑,咬牙压下有些发颤的声音,“绘画艺术,何来的雅俗之分?难道将绘画之事,束之高阁才是正确的吗?”

“绘画无论贫贱富贵皆可学习。”冯阁老稳重地站在常乐面前,双手拢在袖中,态度庄严,“但,将作画作为俗乐,不以敬畏之心待之,只为牟取商利,此乃不入流之行为。”

常乐心胸阴郁,夸张来说,下课怕是要被气的吐血,只争辩道:“你何以看出无敬畏之心?”

“冥顽不灵,老夫也无话可说,就此作罢。”冯阁老很是不满地瞪了常乐一眼,扭头就向驸马草草行礼,道,“老夫已验看,取舍全凭驸马,此地污浊,老夫不想久留,便不陪了。”

“多谢冯阁老,冯阁老慢走。”驸马勾唇含笑,回了儒者礼,目送他离开,这才冷笑瞧常乐,“原来,天甲画坊的水平也不过如此,此画经验作废,看来是本驸马期望过高。不过你这耽搁了本驸马的时间不算,本驸马也被逼取消献画一事。看在怀王的面子上,本驸马便不多做追究了。不过,本驸马劝你,早些将这个画坊给关了,免得给自己找骂,还给怀王丢人。”

“你这也太欺负人了罢!”十里将画重新卷起来,交给任昀,气呼呼地指着驸马,道,“凭什么那个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就觉得,我们阿常画的画是最好的!”

驸马再怎么嘲讽,对常乐来说已经是无关痛痒。

周边的客人却因十里的话哄笑嘲讽起来,指指点点地就往店外散。

“冯阁老都那么说了,这天甲画坊的人还如此不要脸,这家画坊果然是不入流。”

“日后都不要再来这画坊了,简直是丢人误人!”

“是啊是啊,之前在这儿买的画也都烧了罢。像这么个不懂画的人,卖的可能也是假画呢。怀王这回,算是更丢脸面了。”

“哎哟,怀王还怕丢什么脸面?除了逛花楼遛鸟斗鸡,怀王还能干什么事儿?他又不懂书画,帮人开个画坊,开成这个样子,也不意外。”

“……”

眼见着店里的人都要走完了,十里越听越是不舒坦,刚要上去泼妇骂街,就被常乐拉住了胳膊。刚要挣脱,却被深受打击颓废不堪的常乐给惊吓到,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只落汤鸡,蔫答答的毫无精神。

“走!”驸马听够了众人对常乐的奚落,心满意足地便领着众人离开。

常乐瞧都不瞧一眼,松开了十里,转身走向任昀,从他手里拿过《八骏图》,憋着满腹委屈与不甘。任昀心疼地瞧着常乐,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只知道这件事是一定要汇报给怀王的!

“阿常,咱们别往心里去。”十里到常乐身边,将她的胳膊一搂,勉强笑着,想给常乐打打气,“那个驸马和冯老头儿明显是故意针对你的,就是嫉妒你画的好。”

“画的好不好,我自己知道。”

常乐垂头咬牙,语气也是有气无力的。紧了紧手里的画卷,隐约间还能听到画坊外来往人的嘲讽声,一声声都像刀子一样割着常乐的心口。

她的绘画生涯,可以说是一直顺风顺水,如今的打击比之前卖不出去画还要深重,让她深深的怀疑自己。盯着手里的画轴,眼前浮现出自己画的《八骏图》的样子,越想越觉得不入眼。

陡然间,常乐脑子里的一根弦绷断,整个人都有崩溃的意思。猛地将画轴塞回任昀怀里,无比气愤地咬牙,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关门!把这画拿去烧了!”

“阿常!”十里瞧着常乐愤怒离开去后院儿的身影,担心不已,临追过去之前还不忘叮嘱任昀,“不能烧,你先存着!”

“明白。”

任昀不是无泽,会毫无理由地听常乐的命令。他知道这幅画花了常乐多少心血,自然不会轻易地付诸一炬。

十里稍稍放心,提起裙子就追上常乐,刚到后院儿,就不见人影。只有无泽守在主屋的房门前。

知道常乐是躲进了房间里,虽是担心却也无法可做。松开裙角,缓缓到了门口,听了会儿里面的动静儿,什么也听不到,十里发愁泄气,几步走到台阶前,一屁股坐了下去,也守在门口。

……

常乐在天甲画坊后院呆了一天都没出来,十里、无泽还有任昀就在天甲画坊一直守着。

夜间怀王从军营回到王府,听说了常乐的事情后便命人驱车到了天甲画坊。

在经过前店的街巷口时,便看见几个穿着打扮像是来自不同人户的家丁,怀里都抱着几卷画轴,鬼鬼祟祟地进了巷子。

因着奇怪,怀王便放多了注意,让马车暂时停下,让易云跟上去瞧瞧。

这条街巷到了夜间,人流量便少了许多,几乎没什么人来往。那三五个人最后停在了天甲画坊门口,互相交流了两句,便将画卷往画坊门前一扔。下刻,便有人掏出火折子来,吹着了,将那一堆画卷给点燃。

易云瞧见那堆画里有一两幅炭笔画气的不行,忍不住冲了过去,狠指他们大吼。

“干什么的?”

那几个家丁愣了一下。见着穿灰麻色常服的易云,隐约看见他身后有个黑影在往这边走,还以为是哪儿来的多管闲事的。其中一人踢了踢画卷,让它们烧的更快些,抬眼便是不屑。

“这个天甲画坊卖的都是晦气画,我们拿过来烧了,顺便也替这个画坊去去晦气。”

“你们……”

“不必多说。”

怀王打断易云的话,悠悠地从暗中走了出来。刚刚听见动静知道是和天甲画坊有关,他便下了马车。

此时一双桃花眸,清冷肃然,扫过那些家丁,尽是嘲讽之意。

那些家丁左右相互一看,不明情况,只觉得这个人的身份不一般,只是先静观其变。

正此时,天甲画坊的门也被人打开了,任昀带着人冲了出来,十里跟在后面焦急地大吼着:“失火了失火了?哪儿着了?”

“怀王。”

任昀直接到了怀王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瞧见那些家丁和地上燃烧的画卷,立马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暗道这些人可真是会挑时间。

家丁们一听面前站着的是怀王,立马脸色刷白,跪了下去,颤颤巍巍道:“怀王恕罪!怀王饶命!”

他们这回算是完了。

本来是知道这画坊后面有怀王,这才挑着晚上没人的时候过来烧画。万万没想到,居然给撞了个正着!这回算是完了,肯定是不能随便就逃脱了的。

“这是哪个缺德的!”

十里已经骂开,从门后面拿出根木棍,硬生生将画卷的火给打灭。

十里发现都是他们店里的画,还有常乐的画,当即握紧了手中的棍子,瞬间指向那些还在求饶的家丁,暴怒道:“是不是你们这几个龟孙子烧的?奶奶的,你们居然这么糟蹋我们的画,还在我们门前烧,看我不打死你们!”

说着,十里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棍子打趴就近的那个家丁,一脚踹在他的腰侧。

“谁给你们的豹子胆?敢在我们店门前这么做?啊!”

挨着的家丁战战兢兢看向叉腰靠近的十里,眼前一黑,面门就挨了一棍子,整个人被踹翻在地,后背又遭一棍子,耳边嗡嗡的响,隐约还能听见十里的声音。

“是不是看我们好欺负!我们阿常招谁惹谁了?就这么处处受人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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