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道离歌 第二章 香临洛城

一个月前，恶来国的无玦公主来到洛城，洛城弥漫着“白王花”甜香的气息。本以为无玦此行不善，却没料到一向高冷美艳的公主竟然动了春心，她看到父王第一眼后就呼吸紧张、身软无力，赖在这不走了。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更出我意料的是：一向对花香不感冒的父王说他闻到白王花的气味后精神清爽了不少；宰相尚令倍加推崇白王花平神顺气、增生善念的功效，城里的盗窃和乞讨案件确实也明显减少了；朝廷第一将军破羽，竟然不再每天逼着士兵在烈日下暴晒、在海水里浸泡，他抛弃了几百年来传统的练兵习惯，按照无玦说的“作息结合”法让战士们吐纳白王花的香气调理内息，军队的士气也果然更从容威严；还有管理礼节文化的大臣独独，事事不忘锦上添花，格外会看眼色办事，他提议父王在洛城最隆重的节日——“王冠加冕”那天，迎娶恶来国的无玦公主为新王后。

更更出乎我意料的是：父王竟然答应了？！自从母后产下沧戒逝去后，父王悒郁了很久，追名逐利的大臣为他觐献过美女，别有心思的名媛贵妇也不乏投怀送抱的，可是他都无动于衷。

就算无玦美艳无双、丰满袅娜，连我看了也咽口水，可父王总算是见过世面的，谁能想到曾经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父王，如今和无玦白天贴行共坐，夜里癫狂纠缠，连婚礼都没举办就把整个王宫烧的晕晕乎乎。更可恶的是，父王把我和沧戒指派去巡城，我只能在沿途听着传令使不断传来的只言片语，我看的出传令使每次都故作吞吞吐吐、其实非常有畅谈的**，只是碍于我和沧戒的身份不敢造次。害得我十分好奇一向冷清清的王宫如今是怎样的春光旖旎无限？

传令使说父王还下令把白王花封为洛城的国花，准备全城试种。他派专人等待无玦臂上的白王花落种。除了无玦出生那十年，白王花还没在别的地方生长过，父王为博美人欢心，亲身浇水培土试种。恶来国公主出使各国并不稀奇，可是国宝般的人物入嫁洛城，不能不引起十二国猜疑。然而恶来国的诚意似乎很大，送来丰厚的嫁妆—包括肥沃的土地、珠宝和牛马。

以前，每一项王令或者新政的颁布多少都会听到一些反对的声音，而这次洛城子民似乎都是心悦诚服的去试种白王花了，甚至比种植庄稼更尽心力。他们喜欢白王花，也喜欢无玦:因为她和传言中一样貌美倾城，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邪性孤傲，反倒是难得的平易近人，亲和有礼。她甚至亲自到百姓中传授种植花草和装饰房间的技巧，告诫人们无为无争的处世道理。

人们都说是洛王的神勇吸引公主来归，这是洛城的幸运，应引以为荣，可是我总觉的似乎哪里不对。直到我和沧戒回到王城，我激动的奔向父王的寝宫准备复命，却什么都没看到就被宫女推走去试明日大典的礼服。

王冠选拔结束的第二天，清涯、三夜已经被分派到极边，清涯到西海之滨，三夜去了洛城最遥远的北峰极边。这是“王冠”的传统：半数守王城，半数戍极边。我因为公主的身份，被允许暂住城堡内参加国娶大礼，共饟盛宴之后再去戍守离王城最近的火山界。

盛大无比的婚宴结束后，我也该离开王城动身了，这晚我坐在寝宫里默默擦拭着随身武器，等待亲人的告别。

不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夸张的哭声“沧离……啊……我舍不得你啊”沧戒一阵风似得闯进来，虽然他眸流溢的光彩并没有几分悲戚，但我也知足了，他来的竟比父王还要早——沧戒平时总嫌我管太多，可我照顾了他300年，他就算再得意忘形、庆幸解脱，当着我的面表现的也还算收敛。

“现在知道舍不得我了吧，要不……我就不去了,听说火山界寸草不生、荒凉无比……”我故作思考的打开封住熟桐油的盖子，准备给包着桦树皮的弓封油。

他涎着脸抢过我手里的弓，“桐油味道有点大，还是我来吧，姐，我给你多刷几遍，在火山界修炼你的火灵，这再适合不过了，就比如说你这弓以火为箭，到那才能真正淬一淬……”沧戒殷勤的揭开盖子,对我谄媚的笑。看到他这副尊容的人简直无法想象他在别人面前是如何一本正经、矜贵傲娇的做派。可惜，他这副尊容也只有我见过。

轻挥衣袖，刚刚射入空中的飞箭铩羽回旋，落入我掌中。我任由沧戒给弓刷油，自己打磨着箭头，已经被地火淬炼过无数次的箭头越发精锐，隐隐透着一抹绯红。

“不过……”沧戒嘟哝着蹭到我身边：“你可想好啦？在王城最好的法场和神徒都受你调配，真去了王冠可不比这里逍遥自在，去火山界受苦你吃得消吗？”

“那你干嘛也要参加选拔？”我停住手里的动作，一本正经的问他。

“我当然是盛情难却——你知道洛城有多少姑娘盼着我出现？据说她们已经在斡灵门水米不沾等了三天三夜了，我本想跟你上冲灵台顺便安抚一下人心，没想到三夜那家伙连我都不认得，竟然……”沧戒闷闷的哼一声，清秀的脸上竟透出一股失意。

我忍不住弯起嘴角，想到那天进行到“冲灵”比试时，沧戒突然神秘兮兮找我对决，还求我假装不敌。他一向不在意自己的灵力强弱，这反常的举动让我不得不暂时依他。

冲灵比试是所有比试中的一个环节，所有比试的人随意找到对手比拼灵力，纯灵力对拼不能使用武器和术法，最考验神徒的实力底蕴。战胜十人以上的就可以进入下一个环节，我战胜十人绰绰有余，所以被沧戒拉上凑数时，我便冲乱自己的灵力、假装被沧戒虚张声势的震倒，可是没想到，一个黑影忽如同闪电般落在我身边，竟把沧戒误认成高手，断开了他的掌力，沧戒反而被他的回力击的当场吐血。后来我们知道了那个黑影是三夜。

其实三夜那掌留了分寸。沧戒该庆幸自己当时没有真的催发灵力，否则堂堂洛城王嗣必定命丧于三夜。也难怪沧戒提起三夜的不识时务至今还忿忿不平。

“谁叫你故弄玄虚，自找苦吃。斡灵门的姑娘们好失望哦……”我忍不住调侃沧戒。他吐血后不顾自己却焦急向外张望，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一个绿色的身影飘然而过。原来他是想要引起人家注意却差点搭上性命。“而且我听独独说，斡灵门的姑娘们为了见清涯快把三层儿臂粗的阑干踏折了，人家等的恐怕不是你吧？

沧戒本来皱起了眉毛要反驳，但听我调侃他的后半句并没继续接话，冷着脸沉默起来。半晌后他才哼一声：“独独说话一向谨慎，他们也太着急了……”我这才意识到沧戒的担忧。

当年，怀着身孕的母后为了救父王受伤早产，她生下沧戒后元神散佚而亡，父王悲伤过度，变得更加沉默，脾气也更加暴戾。除了偶尔对我们姐弟露出温柔心事外，只一门心思放在洛城的安危大业上。汲空论断沧戒天赋异禀后，父王更是对他寄予了厚望。当时仅10岁的我为了分担父忧便开始照顾弟弟。沧戒虽然表面上看来玩世不恭，但他心细如发，深谋远虑，远比我适合担当大任。但是沧戒并没有像汲空预言中那样修炼出绝世灵力，在他300岁时，王城有一部分人开始动摇了，这其中以破羽大将军和独独为代表，他们认为沧戒的灵力太弱不能震慑敌军、也不足以守护洛城，他们请求父王更改王储。宰相尚令为首的人则认为沧戒机变有智谋，在爱民的君德上也足够标准。

然后，独独又提出一个建议：如果不废除沧戒的王储身份，就必须禁止公主外嫁，终生辅佐沧戒，守护洛城。这个建议顿时引起议论纷纷，虽然父王狠狠斥责了独独，但是公主护弟不嫁的谣言依然传出朝野，成为洛城的又一件新闻。

清涯是宰相独子，不仅灵力卓绝，而且俊逸非凡，举止淡漠优雅，英俊无匹的面目中透出一股避世绝情的味道。他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但是一出现必定引起哄动，尤其能在洛城女子心中掀起巨澜。所以独独会故意试探我对清涯的看法。如果我对他暗结情愫，就不用外嫁他国，这样也会皆大欢喜。虽然沧戒从没对我说过什么，但举国议论公主婚嫁，他老觉得这是对我的亏欠。

“你担心什么啊？我又不会任人摆布”我从不在乎这些，他也立刻恢复了无忧无虑的口吻，双手放在脖子后面直接仰倒在我的卧榻上：“也对啊，没人能管束的了你”

我俩不约而同的沉默起来，父王还没来，我们隐隐觉得不安，自从无玦来到洛城，一切都透露着异常，似乎连平和顺遂都变的不真实。

沧戒陪我一直等到半夜，忽然我的宫门外喧闹起来，在兵乓的阻拦声中，两队甲卫公然闯进，甲卫在王宫有特权，可以着铠甲、带兵器，是父王的亲随。他们亲传王令，宣布了我和沧戒的罪状，没等我们做任何反应，就在我俩的双手、双脚毫不客气的落锁，我和沧戒一起被押入了囚室，然后囚室外布下了层层守卫。

甲卫敕父王令：公主和王子不敬神明，明日受洛城极刑“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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