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道离歌 第二十五章 沧海遗珠

月花影把我们带到王城的驿站，让我们在这等待参加明天的祭祀大典。驿站里一水儿的女人，有普通侍卫宫女，也有长官将领，她们看到我们的眼神无不充满好奇与新鲜，尤其是看到三夜、清涯、破尘几个男人时，明显的眼睛放光，多了一丝玩味的急切。这种气氛下大家有些尴尬，但是我却有些忍不住看好戏的心理。

有几个明显言行粗鲁的武官按捺不住了，她们向月花影汇报完封锁情况后并不着急离开，却笑嘻嘻的询问清涯等人在驿站下榻的要求，有什么就寝习惯等等。这样不怀好意的关怀备至、嘘寒问暖让我和红巽感到明显受了冷落。

哎，也不怪这些女人们见识短浅，我们王冠的男人显然不是细秀国那些凡夫俗子能比的，且不提他们灵力卓绝，只看外表各个儿丰神俊朗，而这些女人级别本来就不高，乍一见这样的货色，有些饥渴也就可以理解了。

可是这些男人的表现似乎就差劲多了，伏山子虽然黑脸无情，但是对待笑脸相迎的美人们可狠不下心肠来，他憨憨的笑着，仿佛享受的很；清涯也在微笑，虽然对美人的关怀不接受也不拒绝，眼神儿却搂不住的把整个殿里的女人看了个遍；三夜虽然还在装冷酷，不理睬那些言行散漫的武官，但是一个女官假装不小心被那群武官撞到顺势倒在他身上，女官宽松的纱袍脱落下大半，雪白的臂膀在这群人中分外刺眼，三夜还是很周到的把人家扶了起来，还把她的纱袍披好……相比他们，破尘则放松多了，虽然这和他以往的主导角色不同，不过换一种方式他似乎更兴奋起来，恨不能立刻邀请她们去自己的寝室参观，

还是汲空沉不住气了，他难得露出求助的呆萌表情，转身问我：“沧极，你对女王的事还不了解吧，快过来我给你们说说”。

汲空的忙我是一定要帮的，我赶紧凑过去故作认真状，边听边点头，虽然在之前来的路上，这些典故他已经给我们普及一遍了——其实他也只知道伯阳是个孤女，因为先女王没有女嗣，而伯阳灵力高强、才华横溢而且施惠于民，在民间的声誉很高，被先女王选中收为义女并且成为下一任女王——可是这些都是影影绰绰的传言，汲空自己都不确信。因为细秀国和外界隔断，王室秘史很少能传出去。

倒是三夜的表现很奇怪，听到汲空实在无话可说了，竟然不再理会那个女官，接着汲空的话说：“先女王经历了十几次‘祭王’都没有生出女嗣，后来先女王让大臣去民间暗访，推荐了两名才德兼备的女孩子，把她们收为义女并且亲自指教，根据年龄长幼为这两姐妹改名，姐姐叫做伯阳，妹妹叫仲阳。先女王决定在这两个义女中选择一个继承细秀国的王位。后来伯阳被先女王选为继承者。伯阳也不负所托把细秀国治理的井井有条，在先女王玉碎后顺利的登上了王位。但是，她在“祭王”的时候，爱上了自己的丈夫，在生下王嗣月明心以后，她仍然和丈夫生活在一起。伯阳违反了细秀国的神谕，被贵族们弹劾，最后被贬为庶民不许进入细秀国，而她的丈夫也被秘密处死。细秀国改由仲阳摄政。”

三夜怎么会知道这些王族秘事？在来时的路上他也从没提起！可是按照三夜的说法，伯阳最后被流放逐出了细秀国，也不符合现在的事实啊？（现在虽然伯阳已死，可她死之前明明还是细秀国的女王。）

三夜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他继续说：“这是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她曾和我游历多国，会说一些各国的奇闻秘史，后来游历到细秀国我们失散。很多年后，我再次返回过细秀国，听说了伯阳被流放以后，摄政的仲阳好大喜功，执意攻打半兽族扩张疆域，最后却悲惨收场，细秀国灵力高强的神徒们死伤无数，元气大伤。为了挽狂澜于即倾，扶国家之将倒，细秀国的贵族们商议免去伯阳的流放刑罚，将她召回主持大局，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伯阳创出了“姽婳阵”，而仲阳则降为大将军辅佐。所以，伯阳重新做回女王。

这中间的经历竟然如此坎坷？

三夜说完就沉默起来，还信手唤出了武器瞅着发呆，“雁伤”形态悠游，自带不凡之气。一直默默观察我们的月花影看到三夜的剑眼睛骤然发亮，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但她最终也没说什么，和身边的侍女吩咐了一番后匆匆离开了。

“二公主真是随和，比那个星漫强多了，这才叫女人......”看来破尘并不是全无用处，他瘫坐在一把大躺椅上，一边消受美人恩，一边有意识的感慨。那几个武官心思单纯，为了博取破尘的欢心，争相跟他介绍细秀国的情况，这些对她们来说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对于消息闭塞的我们来说却是难得的见闻————伯阳重整旗鼓，创下‘姽婳阵法’对敌，阵法极其厉害，半兽族从此躲入沙漠不敢来边界滋事。从此细秀国又慢慢恢复了国力。之前伯阳被流放了很多年，她的丈夫早已被处死，再次见到女儿月明心她无比珍爱。可是公主从小失去了庇护，只有一个姆妈照顾，她的性格孤僻倔强，对母亲也很难敞开心扉。她的姆妈死去后，留下了一个女儿陪伴公主。为了奖赏姆妈多年的辛苦，也为了拉拢女儿的心，伯阳决定收养姆妈的女儿为义女，这个义女就是月花影。月花影是‘妈头’，虽然王城的亲贵权臣并不把她放在眼里，但是她貌美温柔，伯阳很喜欢她,给她尊贵荣华，对待她和月明心一样。所以月花影虽然在细秀国没有实权，但是也过得很悠然无争。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月花影话里话外都在替月明心叫冤，原来俩人的渊源如此深。想来也是，亲生女儿怎么会谋害自己的母亲呢？

红巺叹了口气：“童年的阴影会影响人一辈子，说不定这个大公主性格扭曲，她从小被欺辱，所以也比其他人更渴望权势，杀了母王，她就可以继位啊！再说她和母亲从小就分开了，感情并不深厚……”

被三夜冷落的那个文官早就把目标转移到伏山子身上，她听到红巺的话却忍不住停下行动辩驳起来：“大公主不是那样的人！她虽然从小吃了很多苦，却很坚强孝顺，怎么会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她肯定是被冤枉的！”

“呸！你这个**！不就是被大公主赏赐了个精壮的男人生下了女儿嘛，就黑白不分了，摄政王亲眼看到是大公主给先王敬酒，酒里下了毒！”破尘旁边有个武官看来是仲阳的坚决拥护者。

破尘赶紧拍拍她的肩膀，把她拉到怀里安抚一番：“不要生气啦，管人家什么闲事儿，咱们还是乐自己的，谁知道他们当权者之间有多少勾当和矛盾......”

“就是，你这个男人不仅知趣，还聪明......”另一名武官看破尘把自己撂在一边安慰自己的姐妹，赶忙也凑得更近，语气放低，样子故意很神秘的说：“在细秀国一直有个古老的传言，说是半兽族居住的沙漠深处有宝物，吃了后能增补灵力、甚至能起死回生！‘妈头’吃了这个宝物都能变成‘神徒’！但是谁都不知道宝物具体的位置，而且半兽人凶残成性，群居守在那，曾经有很多灵力高强的神徒们去沙漠探险，但是最后都葬身其中。细秀国和半兽族发生战争的最初原因也是因为寻宝，后来演变成仇恨，双方才会多次大动干戈。

几个月前，沙漠有一处地方喷涌出一片红色的光焰，大家纷纷猜测红焰的力量来源就是半兽族的宝物‘血石’，传言再次被提起，连大将军仲阳也动心了。她执意劝说女王趁胜追击，再次攻打半兽族求取宝物。公主月明心却极力反对，她说再挑起战争令百姓不安，而且半兽族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们必定会绝地反击，半兽人血勇，他们拼死一搏我们没把握赢。朝中的大臣们也分成了两派，但是大多数都支持将军仲阳的意见。

可是女王迟迟没有表明态度。大将军主掌军队大权，她对攻打半兽族一直都跃跃欲试，如果女王不全力阻拦，战争肯定会一触即发。所以大公主肯定是着急了！她怕大将军立了战功动摇自己的王储地位！所以才会给女王敬毒酒！女王一走她就能以王储的身份登上王位啦！但她偏偏不走运，她敬酒时恰好大将军带着一些亲贵准备面见女王，很多人都见证了她杀母的一幕！月明心在事实面前还能说什么，也亏她命大，竟然能逃出去！

不过在事后有些传言就从王宫出来了，是说那个镶着宝石的酒杯是大将军仲阳送给月明心的，还有传言说是二公主偷偷放走了月明心！不管说什么，明天就是女王的祭祀大典了，大典后就会宣布新的女王继承者，如果月明心还不出现，那她不仅王位保不住了，而且一辈子也洗脱不了自己的嫌疑被细秀国追杀......

所以姐妹们，咱们就别闹意见了，说到底咱们就是个听吩咐的，关键在于识时务，大公主逃走了，当然就得追随大将军了”说完她自觉很通透豁达的拍了拍那些姐妹的肩膀。

大家不置可否。

我却忽然想到，月花影其实也是王位的候选人之一。只是她既没有月明心王储身份的名至实归，也没有仲阳在朝中的根基与声望。或许这是她向双方投诚的一次有利机会，一方面顺从掌权的仲阳，明哲保身。一方面为月明心暗暗谋划，无论最后谁做女王，都不会亏待她。目前看来，她还是更倾向于从前情谊匪浅的姐姐。

一夜无话，大家都没睡好。

在第二天的国丧大典上，我看到了仲阳，星漫和她长的很像，但是她比星漫多出几分霸气。仲阳的漂亮是先声夺人的，是一种不容品味的风情。红巽悄悄评价她：“凌厉有余，内敛不足”。

伯阳的遗体被安置在木棺内，周围陪饰着明澈金黄色的郁金香，高雅庄重花朵的覆盖着女王的身体。司仪官令下，哀乐连绵响起，却更衬的寂静有序，所有人都肃穆沉默。仲阳和月花影分别率领文武百官朝拜，百姓们在安葬台百米外的地方低头跪着，等到司仪官令下，抬头共同瞻仰伯阳的遗容。

司仪官唱到“请洛城哀悼！”时，我已不自觉得多了一份沉重与悲哀，率领大家走近安葬台旁的棺椁，这棺材好像是用一种来自昆仑山的稀有木材做成，走近能闻到一股木材特有的散发出的香味，我虽然看不清伯阳的具体面貌，但我看到了显示着她生前尊贵身份的金色长袍，依稀间洁白姣好的皮肤。

我带着汲空他们静默完毕，准备退下时明显感到了三夜的反常。他先是慢慢越过我更加靠近了棺椁，然后竟然迈上前蹲在了女王身前！我看到他桀骜不驯的眉目蕴上一层哀悼，脸色分外苍白。

仲阳大怒，她命令三夜退下，三夜并没动，戍卫们早已经团团围住了我们，按照仲阳的吩咐拔剑就刺，可他们哪里是三夜的对手，不等她们的武器刺到，三夜灵力暴涨，法袍如同黑色的舞者张开，戍卫们纷纷被法袍的劲力弹开倒地。

脸色铁青的仲阳破开人群飞来，她手里拿着一把玄色的铁剑，挥动之下霍霍有声。这时三夜早已看清了棺里的人，他缓缓站起来，在高高的安葬台上黑色长袍摇曳在风里，相比伯阳的霸气，三夜自有一股慑人的力量。他摊开右手，蓝光乍现下剑自掌心应召飞出，“雁伤”在三夜手下闪着幽蓝色的光，如同一条矫健的游龙。

仲阳此刻更是大惊失色，她的脸色更难看了：“细秀国的王者之器怎么会在你这？”不等说完，她就挥剑向三夜前额刺去，三夜避身闪过。几个回合后，仲阳没占到便宜，她似乎是怒极失去了理智，竟然催发灵力附在剑上直刺向棺材里的伯阳。

细秀国的王者之器？难道“雁伤”是十二件神器之一？

“不好，三夜太在意伯阳的遗体恐怕中计了！仲阳的真正目是要夺武器！”汲空在一边急切的念叨。

我也暗暗焦急，以三夜的个性，这样下去恐怕会和细秀国弄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果然，三夜不等仲阳的剑刺到，他就回身护棺，可仲阳的攻击早已转移到三夜的右手，她长袖飞卷，直取“雁伤”。三夜此时的注意力都在伯阳身上，右手没做出任何反击，“雁伤”眼看就要被仲阳夺去！

“雁伤”随着仲阳的长袖的律动游荡起来，长袖靠近时它游离，离开时它反追随，三夜一指回旋，‘雁伤’竟然自动轻灵地避开了抢夺！它和三夜已经配合默契，人剑合一。三夜握剑横霜，一改之前的步步避让，舞起漫天剑影，和仲阳比试起剑术来！这回轮到仲阳边战边退，并且脸上的疑惑越来越深，因为三夜的剑路和她一模一样，而且三夜的手法更纯熟机变。

“细秀国的剑术绝不外传，除非关系非比寻常，这‘雁伤’如果不是你偷的，就是伯阳送给你的喽？”仲阳露出一个暧昧不齿的笑意，对着伯阳的遗体摇头叹息：“姐姐还是改不掉老毛病啊！一辈子被男人拖累......还得要我来替你善后，拿回本国的王者宝器！”说完她一个飞身跳开，玄铁剑向天高举，只见从四面八方飞来十来个身着绛红法袍的女子。这些女子比之前我们见过的那些红衣女子更年长，个个艳丽无双、清雅高贵，双双风姿绰约、目泛灵光。

这些女子中有一人比较眼熟，正是昨天拦截我们的戍卫长囚风，如今她淹没在这些女子中，似乎是最弱的一个。可见这群人的实力全部非同凡响。估计她们布下的“姽婳阵法”也是细秀国最强的，只是数来数去，这些人也只共有十一人。

三夜的下巴绷得紧紧的，依旧立在安葬台上沉默，我趁着对峙的时机疾步来到三夜跟前：“三夜，你怎么了？”三夜抬起头，眼里有层化不开的哀恸，缓缓吐出几个字：“她就是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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