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老马

少林寺自然是天下名刹。

几百年是,几百年后也是。

只是行政区划上有所不同。

为了邺都地位,历代皇帝对加强邺都从来是煞费苦心,原本北至邢台,南至郑州,都在邺都管辖之下,邺都一府,根本就是一个小省的规模。更是横跨黄河,太行,卫河,漳河等天下。大军聚于邺都,随时准备四出震慑天下。

郑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在黄河以南,但依然是邺都的下辖。也是为了邺都兵马随时可以渡河南下。割裂黄河天险。

杜安要到这里,乘船渡过黄河之后,才换马上直入少室山。

杜安有刘祐真的授权,有御前班直开路。根本是百无禁忌,少林寺和尚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是而今的少林寺,与后世的少林寺大不一样。

少林寺这样驰名天下的景点,杜安当年也是去过的。只是当时人山人海,也就看人头了。也不觉得与寻常寺庙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而今看却,规模上比后世缩小太多。人也少了太多了。

但是杜安却感到一股活着的气息。

最少这个少林寺的和尚,还有和尚的基本业务。自己诵经,敲木鱼。还为人操办白事,做法事。经营墓葬生意,很多旅居于外的不幸死亡人的尸体都在少林寺后院存放。

还有大量骨灰在少林寺后院供奉。至于长命灯之列的业务,更是不少。宋代是一个火葬特别多的朝代,在改朝换代,但是改风易俗却并不是那么容易。

这其实大部分寺庙本来就有的业务。只是后世很多变成景点的寺庙,根本没有这样的业务了。

当然了,少林寺经营千年的高利贷与土地生意却大受打击。大魏之前三朝,从来是在打仗与准备打仗之间徘徊,财政上从来没有宽裕过,少林寺先是受到战火波及,又被朝廷打击,自然不复全盛之时。

面对御前班直直接冲过来。

少林寺上上下下都不敢有一丝丝的怠慢。

杜安没有与少林寺的人打交道,而是将侯家的全部控制起来。

侯中奎后事还没有完全结束。

越是大人物的丧事的繁文缛节就越多。而侯中奎这样的人物更是如此。虽然秦公公为了掩盖真相,给侯中奎安排火葬了。对于子孙来说,分外惭愧。又为了逃离嫌疑之地。

所以侯中奎的几个儿子孙子们都在这里,还有家丁随从,洋洋洒洒百十号人。

但是人虽然多,杜安估计可疑人员并不多。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杜安这里还没有什么事情。侯中奎的儿子们就闹出事情来了。

侯家这么多年,也嚣张惯了。仗着皇宫的关系。从来是别人受他们委屈,何曾让他们自己受委屈了。

秦公公所作所为,已经让他们很不爽了。奈何关系到宫里面,他们也没有办法。

见杜安从邺都追到这里。侯中奎的长子忍不住说道:“人死为大,我们已经退避三舍了。还不放过我家,姓杜的你什么意思?”

杜安看杜家这群人,仿佛死人一般。邺都的消息还没有传到他们的耳朵之中,这些人的下场已经注定了,如果说几十年前,侯家丢了河中郡王的爵位,乃是失去了大魏顶级权贵的交椅,而今这个案子,让侯家失去了大魏上层圈子的门票。或许侯家很多人不会死。但是这种跌落,对于某些人来说,恐怕比死更难受。

更不要说侯家结怨多方,倒是报复的人只多不少。

杜安对于这种人还是很客气的。杜安说道:“杜公子,稍安毋躁。我这也是为了杜公的案子。”

侯中奎的长子冷哼一声说道:“查案子都查到我家中来。这里都是杜家亲信忠仆,你难不成觉得是我们兄弟做的。我要在圣上面前弹劾你不可。不要觉得有一个皇子撑腰,你就是什么东西了?”

杜安说道:“是。弹劾的事情往后说。请随意,不过杜公子如果不配合的话,我倒是可以转头就走。只是杜公子的清白,就不能保证了。”

侯中奎的长子脸色一暗,弑父这名声,他是万万担戴不起的。虽然不是真的。传出去,也让他难以承受。他冷哼一声说道:“好。我今日就在这里看着你。怎么审案。”

杜安说道:“请随意。”

审案是很枯燥的。杜安将这百来号人一一个过了一遍。无非几个问题,侯中奎死的时候,他们在什么地方,他们只能能否互相证明,如果不能,邺都那边有谁能证明。顺便查证他们的履历。验证他们与单庭芳师傅之间可能的联系,与廉访司之间可能的联系。

只是,一下午下来。却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现。

好像一切都没有问题。

所有人的供词或许有小问题,但是没有大问题。

侯中奎长子冷笑一声说道:“怎么杜大人吗?查出来什么了吗?”

杜安从沉思之中惊醒。他在反思自己的思路有没有问题,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在片刻之间,杜安确定一点。那就是他范围层层缩小,或许有遗落,毕竟真相浮出水平之前,很多事情都是不确定的。

但是杜安敢确定的是,他追着这一条线索,是最有可能。

杜安也想到,或者这才是对的。

想想作为廉访司当年培养出来的人物。如果简简单单被查出来。也太低估廉访司了。

不过,正常手段不行,杜安就要用一些非常手段了。杜安看着侯中奎的长子,忽然脸色突变,厉声说道:“贱婢误我。”随即低头向侯中奎行礼认错说道:“侯公子,这是我杜某不对。你有所不知,其实我也是误听人言。金凤楼中的单庭芳,你知道吧?”

侯中奎的长子一愣,说道:“知道。”

杜安说道:“就是她告诉我的。凶手很有可能跟着你们离开邺都了。而今看来,是她错了。我就不该听无知妇孺的话。我之前听她在很多事情上很有见底。也是从金凤楼出来的。觉得她能帮上忙,却不知道弄得如此局面。这番回去,我定然要让她好看。这贱婢。”

侯中奎长子毕竟是支撑门户的人。见杜安有缓和的意思,也没有与杜安硬磕到底的意思。说道:“女人都是如此,一玩物而已。杜大人怎么能听女人的话。不过,如果杜大人有意的话,我倒是能送杜大人一些美人。”

杜安似乎眼前一亮,说道:“比单庭芳如何?”

侯中奎长子叹息一声道:“单庭芳这样的可遇而不可求。楼里面一年未必出一个。即便有也都是有主的。我拿不下来。却让杜安失望了。”

杜安说道:“哪里的话?这样吧。侯公子,你请客,算是赔罪如何?”

杜安也不管佛门清净地,在少林寺宴请侯家一行人。因为还在丧中,只有酒菜,没有舞乐了。不过即便如此,也闹得沸沸扬扬,大部分人都醉了。酒气冲天,惹得少林寺一些老和尚忍不住念叨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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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大醉过的少林寺,似乎分外清静。只有清冷的月光照着浮屠佛塔。

一个人拿着包裹,牵着一匹马。准备从少林寺后院之中离开这里。之所以不走正门,大概是正门眼线太多了一些。

只是他此行依旧是徒劳无功。

“老马,你准备去哪啊?”忽然灯光一闪,十几个金枪班的将士从各个方面包抄过来,不仅仅有各种各样的灯笼照明,还有黑暗之中忽明忽暗的火光,这不是别的,那是已经点燃的火绳。

至于隐藏在黑暗之中,偶尔反射灯光的刀身,也是忽隐忽现。

杜安见真有人离开,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杜安不过是用单庭芳来诈一下而已。

这也是杜安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在各方面都要结案的情况下,留给杜安的时间并不多了。如果有时间的话,杜安自然可以将所有人扣押下来,对照所有人口供。到时候,即便总有将人揪出来的时候。

老马看着这么多火枪,沉默了好一阵子,说道:“这也是庭芳的主意吗?”

对于出来的是老马,杜安也吃了一惊,这个老马乃是金凤楼的车夫,也是做了好多年了。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拉货的。从各种方面来看,因为完全与本案没有交集才对。

却不想是他。

杜安说道:“不是。其实这一切都是我主意。单庭芳什么也不知道?”

老马说道:“知道不知道又如何?而今说这些有什么用处,只是没有想到我谨慎了一辈子,在最后栽到了你手里。”说着将什么东西给吃了。

杜安听这声音不对,立即下令抓捕。

老马干脆利落地被按下。他很清楚火铳的威力,自然也没有反抗。只是却已经服下了毒药。杜安见状,立即说道:“来人,取人中黄来。”

人中黄就是粪,古代没有什么高效的毒药。仅仅一点就取人性命。大部分毒药都需要一定的发作时间。所以最好的解毒办法,就是催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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