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允了宁贵妃,答应给叶时景与陈文玉赐婚,婚期定在一月后。

旨意一出,威远将军府的门槛都要被踩烂了,全是祝贺的。

陈泱仿佛回到了当初与武安将军府平分秋色的日子。

在京城贵女们的恭维逢迎下,陈文玉渐渐感受到了这桩婚事给她带来的好处。

她即将成为王妃,未来还有可能是太子妃,除了皇后和宁贵妃,全大周的女子都没有她尊贵。

长久被打压的愤懑烟消云散,她开始期待与叶时景大婚。

只是偶尔想到还没开始就结束的爱情,心底隐隐不甘。

这日,陈文玉望着大红嫁衣发呆,陈夫人缓步走了来。

拂着她的长发,眸中亲切慈爱。

“后日就要成婚了,怎么闷闷不乐?”

陈文玉抬头望了望母亲,趴在了她的怀里。

“娘,当王妃固然好,可是想想何蒹葭和魏珞,似乎过得还不如做姑娘时。”

何蒹葭因闻文贵人毒害皇后被曝尸荒野,心中惊惧,竟吓得滑胎了。

叶昭霖本就心思郁结,动辄暴怒,对没了孩子的她更是不待见,终日恶语相向,何蒹葭小月子期间日日垂泪,身子更虚了。

至于魏珞,一直生活在魏府,与叶离忧井水不犯河水。原相安无事,皇后却说夫妻长期分离不好,硬让她回了王府住下。有次长街上偶遇,她眼角淤青,憔悴不堪,显然被打过。

陈夫人明白她的顾虑,宽慰道:“女儿,三殿下的性情是几位皇子中最好的,宁贵妃又端庄娴静,你不会过得差。再者,两位王妃的母家哪有我们显赫,三殿下又喜欢你,你们会幸福的,别太忧心了。”

陈文玉勉强挤出笑容,但愿吧!

“娘,前几日我见到了薛天,还是有些放不下......”

憋在心里太过难受,她想从母亲那寻求安慰。

陈夫人不笑了,直接打断她的话。

“文玉,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娘早同你说过,让你到此为止,你怎么还犯糊涂?你即将为人妇,嫁的还是皇子,若是有一丝一毫把柄被人拿住,不光你身败名裂,还会连累整个陈家。三殿下不是李暮云,他是尊贵的皇子,容不得一丝背叛,心里想着也不行!”

陈文玉被她的疾言厉色吓住了,支吾着:“可他......以前还喜欢凌玥好一阵子......”

“住嘴!别说他只是喜欢,就算是纳十个八个妾室都没人敢说什么。管好你自己,否则何蒹葭和魏珞就是你的下场,连你爹都帮不了你!”

陈文玉不敢再言,由于紧张双手攥着嫁衣的衣角。一个没在意,“撕拉”一声,衣裳被扯出了一道口子。

陈夫人大惊失色,这可是不是吉兆啊。再绣一件显然来不及了,赶紧拿去找绣娘补救。

可巧这绣娘是个好事儿的,与人闲话时竟说了出去,好巧不巧被钱夫人给听到了,又声情并茂地向钱进娓娓道来。

钱进的小眼睛里满是精光,拍着手喜道:“嫁衣都坏了,要想安稳出嫁,难咯!”

钱夫人眼角眉梢都是欢喜,附和着:“我也这么想。老爷,你说咱们莺莺还有机会吗?”

钱进的喜悦直接没了。

“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诗书她不会,打架第一名......不是,打架第二名!就这样的,别说三殿下,我若是有儿子都不愿意让他娶她!”

捧在手心的姑娘就这么被鄙视,钱夫人心里是抵触的。

可她愣是想不到理由来反驳他。

“老爷,事在人为。你甘心将王妃之位拱手让人?”

甘心?怎么可能?

就为皇上赐婚一事,他已经近一月没去叶时景府中了。

他应该也能察觉自己的不悦,但显然已经不在乎了。

大将军与户部尚书,还是不难选择的。

更何况,今时今日,已无人能与他抗衡。

倒是自己,迟早服软,毕竟没了要挟的筹码。

与钱进一样窝火的,是张乾。

大难当头,叶时景舍弃了他,好好一个礼部尚书成了主客司郎中,倒白白便宜张斌那小子顶了尚书一职。

郁闷之下,出去散心。

遇上了同样示意的钱进。

“钱兄,喝一杯?”钱进遇上比自己还惨的昔日盟友分外亲切,心情顿时好了。

不仅同意共饮,还主动要请客。

推杯换盏之间,又将陈文玉嫁衣被扯破一事当笑话说了出来。

张乾眯着眼笑,拍着钱进的胳膊:“钱兄,依我说,你家莺莺小姐比陈文玉适合当王妃。你跟随三殿下多年,为他做了多少事?到头来,居然选了陈泱做岳父。陈泱?哼!见风使舵的小人,见二殿下失势,立刻改换门庭,为人所不齿!”

姑且不谈是否真心,但这话说得钱进心里极为熨帖,少不得也要恭维他一番。

“莺莺举止直率,入不了三殿下的眼也是可能。但你家小侄女秀外慧中、温柔贤淑,比陈文玉那个只知舞刀弄枪还屡战屡败的丫头强太多了。张兄你对殿下忠心多年,依我说,殿下该娶你女儿!”

互相吹捧间,二人心理上都获得了极大满足,虽然于事情本身并没有多大裨益。

仅仅一日,陈文玉嫁衣被损坏一事就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还入了宁贵妃的耳。

大婚就在明日,她只能暂且压下,但对陈文玉多了些不满。

次日,热闹的京城喜气一片,没人在意冬风的凛冽。

黄昏,陈文玉一袭红装、妆容艳丽,嘴角漾着微笑。

喜帕盖上,陈文飞背她往花轿去,步伐沉稳,多年来难得的兄妹情深。

虚伪,但合宜。

红色喜帕遮住了眼帘,遮不住不绝于耳的恭贺声,陈文玉有些晕眩。

她真的出嫁了吗?她要做王妃了吗?

偷偷掀起喜帕一角,瞧见了一身红衣的叶时景。

陈文玉的心扑通直跳,她需要平复心神,再加上未睡好,她有些困倦。

反正还要一段时间,小憩一会也不打紧。

这一憩,就睡熟了。

睡意深沉之际,忽然路旁的酒楼二楼掉下一个木桶,不偏不倚砸中了轿顶。

陈文玉被惊醒了,第一反应就是有刺客,掀了喜帕就往外冲。

巧的是绊到了裂开的木桶,残水弄湿了她的裙角鞋袜。

该死!

抬头间遇上了眉头紧皱的叶时景,明显愠怒。

“注意身份!”

冷冰冰的四个字如同那桶冷水,浇在了陈文玉的心上。

“是,殿下。”

因为这个插曲,浩浩荡荡的车队乱成一团。

酒楼的掌柜连滚带爬出来请罪,头磕得咚咚响,都出血了。

喜娘也从未遇到这种情况,瞠目结舌。

回是回不去了,劝陈文玉入轿,吉时不等人。

可这浑身狼狈,还要面圣,少不得领一个不敬之罪。

陈文玉不敢。

“殿下,臣女想去整理一下衣裙。”

她怯怯请求,幸而他同意了。

不同意能怎么办?皇帝皇后会亲去王府,难道携一个狼狈的新娘见他们?

叶时景从未想到他的大婚会是一个大笑话。

“快一点!”

在丫鬟柳儿的遮掩下,陈文玉进了肇事的酒楼。

掌柜忙爬起来,唤了一个低眉顺眼的厨娘引她去雅间擦拭,以求弥补过失。

柳儿想跟进去,又听喜娘在外惊呼,说如意簪没带,不吉利,要赶紧回府取。

小丫头都要哭了,急忙禀告陈文玉,她却说带了,可能掉落在轿中。

柳儿快步出去,慌不择路间撞上了两个人。

薛天和白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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