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菀一脸天真,“什么叫印子钱啊?”
赵嬷嬷瞧她一脸无知,暗暗松口气,小屁孩能懂个啥?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啊,老夫人让放出去又收回来,奴婢只管放和收便是。”
陆菀哦了一声,继续低头看,漫不经心的问,“总共放了多少印子钱啊。瞧着数目挺大的,好几万吧?”
赵嬷嬷纠结半晌,就听见陆菀声音清凉,“醉江月去年给了母亲三万两银子,怎么没有记录?”
“啊,什么?”赵嬷嬷又紧张起来。
陆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印子钱放出去快六万两银子,这里只记录了本金进出,利息没有记录,这批银子去哪里了?还有,这有几笔是典当入账,写的物件可都是我母亲的嫁妆?谁当的?当票可还在?”
陆菀一個个问题当头砸下来,赵嬷嬷脑袋蒙了。
“这……我只管收银子用于开支,可不知道这是谁的嫁妆。”
“夕颜,掌嘴。”陆菀淡淡道。
夕颜夺过点心盘,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你也敢在大姑娘面前称我?”
赵嬷嬷捂着火辣辣的脸,目瞪口呆。
“赵嬷嬷,不知道祖母是否知道你这帐如此乱?”小姑娘音调微凉,透着毋庸置疑的威严。
赵嬷嬷背脊一阵发凉。
夕颜怒斥,“赵嬷嬷哑巴了吗?大姑娘问话都敢不答。”
印子钱的确是经过庶务支出的油头进出的,用的正是醉江月的银子。
赵嬷嬷回神,一脸不信,陆菀这是盯上印子钱了?
“大姑娘看得懂帐?”
陆菀冷笑,“怎么?赵嬷嬷觉得我不懂,所以好糊弄是吗?”
赵嬷嬷赶紧摆手,“不敢不敢,只是大姑娘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怎知道印子钱?”
“我朝律法,官宦之家不准放印子钱!还敢放这么大,是不怕死吗?你还敢说是祖母让你做的?”
陆菀语调骤冷,目光如炬。
赵嬷嬷吓得腿肚子发软,弯着腰打哈哈,“奴婢的确是遵老夫人之命办事啊,印子钱和当的东西,奴婢不知晓啊,也只管记录拨出银子做支出。”
啪!
陆菀一巴掌拍在账本上,厉声喝道,“还不老实!祖母出身名门,极重侯府颜面,她怎会违反律法放印子钱?还将媳妇的嫁妆拿出去当?若是事情传出去,我们侯府会惹官司的!你是说祖母置侯名声不顾?”
赵嬷嬷吓得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趴在地上,“奴、奴、奴婢真的是……”
陆菀打断她,冷声道,“是赵如意让你做的吧!你包庇她,就是害你自己。”
赵嬷嬷惊愕的抬头,“大姑娘……”
她是怎么知道的啊?
“你在想我怎么知道的吧?”
陆菀看着她,“因为你们是亲戚啊,你们勾结起来,用我母亲嫁妆银子赚钱。赵嬷嬷,这件事我若禀报祖母是什么下场,你可知道?”
大沥皇朝律法严禁官宦放印子钱,诸公私以财务处举者,每月取利不得过六分。积日虽多,不得过一倍,超过者便为高利贷。
官宦之家放高利贷是要被严惩的。
前世,她隐约记得赵嬷嬷和赵如意关系极好,本以为她们是本家亲戚,祖母才会将庶务大权交给赵嬷嬷,同时让赵如意代管长房庶务和母亲的嫁妆。
但如果赵如意不是赵氏族人,那么,赵如意就未必与祖母一条心。
如今看账,利息不明,其中油水多了去了。
赵嬷嬷脸色大变,“奴婢没有和表姑奶奶勾结啊,表姑奶奶……她、她不是赵……”
“赵嬷嬷,话不能乱说。”赵如意带着丫鬟急匆匆的进来。
赵如意看着陆菀陪笑道,“大姑娘,听说你在清点夫人的嫁妆账目?长房的账目我给你送来了。”跟着她的丫鬟捧上来一本薄薄的账本。
陆菀随手翻了翻,简单,没几条。
是专门用来敷衍她的。
“多谢表姑母,放这吧,晚点我再看。”陆菀看向赵嬷嬷,“赵嬷嬷也先回去吧,待冬青清完帐后,我会让她将营收银子和日用花销账核对。”
账本要留下?
赵嬷嬷的脸白了,赶紧看一眼赵如意。
这可经不起细查啊。
“明日你就大婚了,还有好多事情要准备呢,别累着自个了,庶务的帐太多了,待你回门再看也不迟。”赵如意笑着上前就要拿账本。
陆菀一把手按住账本,缓缓勾唇,“怎么?表姑奶奶是怕查出点什么来吧?”
赵如意勉强笑着,“你看你,小姑娘家疑心这么重,我是好心怕你累着。”
“表姑母,母亲被典当东西当票呢?”
赵如意脸一僵,“什、什么当票?”
陆菀见知若和拂晓推门进来,正色道:“表姑母回去找找当票,一会,我们去祖母那再分说吧。”
赵如意紧张的看了一眼被陆菀摁住的账本,和赵嬷嬷对视一眼,无奈,两人一起离开。
出了门,两人就凑在嘀嘀咕咕。
陆菀冷冷的看着她们的背影。
她心里有数,不是陆老夫人干的就是赵如意干的。
总之,不管是谁,都得给她吐出来。
“母亲的嫁妆清点明白了吗?”陆菀看向知若。
知若点头,脸色有些难看,“点明白了,少了好些。”
“是该算算账的时候了。”陆菀面色清冷。
“大姑娘,三少爷来谢礼了。”夕颜轻柔的声音隔着门帘传进来。
“宁哥儿?快进来。”陆菀欣喜。
重生回来后,还没见过这位三弟呢。
“长姐,修宁谢过长姐的礼物。”少年秀气俊俏,低着头规规矩矩的行礼。
“别多礼,快过来坐。”陆菀热情的招手。
少年依旧站在门口,有些腼腆低声道,“修宁带着寒气,怕冻着长姐。”
“这不烧着炉子嘛,没事,长姐好久没见到你了,进来说说话。”
知若搬了个圆凳到炉子边,“三少爷,您坐这。”
陆修宁这才走过去,端正的坐了半边屁股。
是个懂规矩的孩子。
“你怎么没去上学?”陆菀诧异的看着少年。
陆修宁羞赧低头,“回长姐,修宁已大半年没有上族学了。”
陆菀拧眉,“为何?”
陆修宁抬头,清澈的眸子干干净净,“修宁自己读书就行,不用府里浪费银子。”
陆菀明白了,一定是赵如意克扣了他的束脩。
陆菀打量他的穿着,一身灰突突的直襟儒袍,衣服料子是主子们用的,也算干净,但很旧。里面的内袍很短,裤子也短了一截,明显不合身,说明许久没有添置新衣了。
陆菀的心就冷了下来。
赵如意她可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