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等着容贵妃表态,周围一双双的眼睛盯着那马车的帘子后面,一个个竖起了耳朵……
容贵妃短暂的沉默了一下,大概有四五秒的时间,才开了口,“严大人这一路劳苦功高,若无严大人相助,我们也不会能平安到达这里,本宫对严大人是绝对信任的,既然严大人觉得眼前进入五亭县县城不合适,那本宫就一切听从严大人的安排就是,只是这几日没有陛下的消息,本宫,闵王还有安平公主都有些焦心,若是等大家暂且安顿之后,不知严大人能不能到县城里打听一下陛下的消息?”
看到容贵妃当众放低了姿态,严礼强也没有再强硬下去,也放缓了语气,“娘娘放心,等我们落下脚来,我亲自到五亭县城里去看看可有陛下的消息!”
“嗯!”容贵妃在马车里应了一声,然后看着那个死太监,语气也一下子变得严厉起来,“江云,严大人一片忠心,你虽然在宫中地位崇高,但在这里是严大人说了算,你不可对严大人无礼,以后说话可得注意一点,切莫胡乱猜忌,让人寒心,快向严大人道歉!”
那个死太监的脸色眨眼就变了,比翻书还快,他苦着脸,扯着嗓子说道,“老奴是看到娘娘闵王还有公主路上辛苦,也是想为娘娘分忧,让娘娘好好休息一下,并无猜忌严大人之意,刚才老奴若是说错了话,也是心直口快,并无恶意,严大人大人大量,还请不要介意……”,这死太监说着,还拍蚊子似的,惺惺作态的在自己的脸上左右轻轻拍了两下,“都怪我这嘴,都怪我这嘴……”
严礼强只是看了这个死太监一眼,也不再多说话,转身就来到队伍前面,继续带着队伍往前,就不再进入五亭县县城,而是过了县城,再继续走了七八里地之后,看到路上难民渐少,才停了下来,找了一个挨着官道背靠青山的土岗落脚,让大家就在这里扎营休息。
要是以严礼强的想法,他绝对会一刻都不休息,直接冲过五亭县城,一鼓作气的走得越远越好,至少要离开华澜郡再说,因为这个时候越靠近京畿之地越混乱,但是这队伍之中的许多人,都是普通的军士,还有一干工匠宫女,连续奔行了两日两夜,都没有好好睡过觉,无论精神身体,早已经疲惫不堪,不休息一下是不行了,所以不得不停下来。
而等这边一安顿好,严礼强马不停蹄,直接叫上四个皇宫的侍卫跟着自己,骑着犀龙马,再折路返回五亭县县城去打听一下消息,而之所以叫皇宫的侍卫跟着,也就是想让容贵妃等人安心而已,如果打听到什么消息,即使严礼强不说,容贵妃自然也会知道。
……
在严礼强踏上官道离开的时候,那个死太监江公公就站在众人扎营落脚的那个土岗西北面的一片树荫下,眯着眼睛,带着一丝仇视的目光,看着严礼强带着侍卫在路上掀起一股烟尘,蹄声如雷,朝着五亭县城里冲去,一直到严礼强等人转过一里多外的林子,消失不见,这个死太监才狠狠的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低声咒骂起来。“我呸,当日在帝京城,就算是刘公公见到咱家,也对咱家客客气气,你一个毛头小子,算什么东西,也敢对咱家大呼小叫,真当咱家怕了你?什么太子少师,什么祁云督护,什么爵位,还不是陛下的赏赐,你算什么东西,还不是和咱家一样,也是陛下身边的一条狗而已,你以为比咱家高级……”
这个死太监独自在这里骂了几句,然后才回到驻地,找到自己的一个心腹侍卫,把那个侍卫拉到隐蔽处,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小卷卷起的纸签和一个印章,递给那个心腹,“过一会儿你去五亭县城一趟,不要让人知道,记得从另外的城门进去,不要和那个姓严的碰上,然后把这封信送到县城里的驿馆,把咱家这个印章让驿馆的驿丞看看,让驿馆用飞信把这封信送给华澜郡的郡守徐太忠,明白了么?”
“公公,你这是……”那个心腹侍卫接过太监手上递来的东西,但还是有些犹豫的问了一句,“严大人嘱咐我们……不可暴露行踪,这么做一旦被严大人知道的话……恐怕……恐怕……”
“这天塌下来还有咱家顶着呢,你怕什么?”死太监翻着三角眼瞪着那个侍卫,眼中闪着寒光,语气充满了威胁,“这才短短几日,莫不是你也敢不听咱家的话了……”
“属下不敢!”那个侍卫连忙躬身低头。
“这徐太忠咱家认识,对朝廷忠心耿耿,他一旦得知娘娘和闵王在这里,一定会派兵来接咱们,总好过现在就靠着那个姓严的,现在这队伍里上上下下都以那个姓严的马首是瞻,那个姓严的年纪小小就专横跋扈,半点也不牢靠,要是他在路上起了什么歹心,谁能治得了,我看连柳长老估计都不是他的对手,徐太忠早一日派兵过来,咱们就早一日安全……”
“这……娘娘知道么?”
死太监的眼神闪了闪,随口应付道,“咱家就是为娘娘办事的,娘娘当然知道!”
听到娘娘也知道,那个侍卫不再说什么,立刻领命,“是,属下遵命,马上就把这信送去!”
“嗯,记得,你不要骑马,免得引起其他人注意,我记得你轻功不错,这点路程,应该不算远!”
“公公放心……”
……
严礼强带着人,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到了五亭县城的西城门。
西城门外,同样有大量的难民在城墙下聚集着,这一次,因为只有五个人,严礼强再返回的时候,倒没有引起什么骚动,来到城门口的时候,守着城门的军士把严礼强他们拦了下来,在严礼强掏出一个御前马步司的总管腰牌之后,才让严礼强他们进了城。
严礼强在去县衙的路上,发现这县城里乌烟瘴气,鸡飞狗跳,饭馆里打架的,街上枪东西的,还有人哭嚎说家中遭贼被偷要去报官的,遇到了好几起,这样的情形,让严礼强眉头直皱。
等到了县衙,掏出御前马步司的总管腰牌,县令连忙出来,恭恭敬敬的把严礼强等人迎到了县衙的后院之中,茶水招待……
聊上几句,那个县令一问三不知,自从帝京城烽烟赤柱升起之后,县令也懵逼了,焦虑无比,但也不知该如何办,还一直等着上峰的消息,束手无策,已经三天,惠州刺史府与华澜郡郡守府完全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消息传来,传来的都是一些保境安民之类的空话,但是从京西畿逃来的难民却汹涌而至,至于其他的关于皇帝陛下的消息,他也没听说过一丝一毫,心中甚至以为皇帝陛下已经死了,朝中大臣也没有人活下来,至于惠州境内的消息他倒是知道一点,现在百万难民涌入,与京西畿接壤的惠州的华澜郡,同和郡,玉山郡都一片混乱,治安事件层出不穷,难民们成群结队抢劫大户,好多地方都已经糜烂……
“现在五亭县城内外难民众多,许多人已经无物果腹,暴躁难耐,县令大人为何不打开官仓赈济,要是那些难民闹起来,这五亭县城,恐怕也要瞬间糜烂,大人的性命恐怕也难保!”看到这个五亭县令是个老实人,还不算坏,严礼强不得不好心提醒了一句,”刚才我从西门入城,这沿途已经看到县城之中的治安已经恶化得非常严重,岌岌可危,县城内外难民齐聚,犹如柴垛,只差一点星火就能燃起来,大人若再迟疑,恐怕大变来时就晚了!”
“这个……县城的官仓里面倒是有一点粮食,但却不多……”五十多岁的县令一脸为难的看着严礼强,唯唯诺诺的说着,“大人的意思我知道,只是……只是这些粮食的用场却不是我能做主的,前日收到郡守府的通报,郡守大人让我看好这些粮食,以做大军救援京畿后备,决不可动,所是官仓有损失,影响大军救援京畿,我这项上人头,恐怕也就难保了,我想再等两日,若是刺史和郡守大人派大军到达,这县里的情况估计就会好了,难民们也不敢闹……”
严礼强无奈的看着这个县令,这县令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性格,若是在太平日子还可以安然度日,不会出错,但是眼前,朝廷一完,整个世道都反转了,他还是这种性子,绝对是祸非福。
若是这个县令是个一肚子坏水的恶霸贪官倒也罢了,严礼强一刀砍了他,直接打开官仓也不难,但偏偏这个家伙还是一个老实人,平时兢兢业业,脑子里也没有什么坏念头,这让严礼强连找一个下手的机会都找不到。
“刚才县令大人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五亭县么,实话告诉你,我并非陛下南巡先遣,而是刚刚从帝京城中逃出来的,现在帝京城中估计已经没有几个活人,满朝文武能活下来的也不知道有几个,朝廷已经完了,你等的刺史府和郡守府派来的援军,有可能永远不会再来,话已经至此,该做什么,你自己决定吧,我就告辞了……”严礼强说着,也不管那个县令瞬间大变的脸色,拱了拱手,就站起来,直接告辞。
“大人……大人说什么……朝廷已经完了……”县令哆哆嗦嗦的站起来,结结巴巴的问道。
“皇宫已经被毁,朝中大臣没有几个活下来的,陛下现在不知身在何处,这朝廷不是完了么?”
“那现在……现在……”
“若我是县令大人你,现在就打开官仓安抚难民,然后就立刻隐姓埋名带着家小逃难,离开这华澜郡,重新找一个安稳之地落脚,大人就算现在不走,几个月后这五亭县恐怕也要被天劫波及,你留在这里,是想坐以待毙么?”
看到那县令大人被自己这一席话说得呆若木鸡的站着,严礼强也不再多说,直接带着几个侍卫,离开了官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