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城也看见了施暖和施清,他没有任何犹豫的赶紧跑过来,模样焦急,头发随着奔跑一跳一跳。
施暖还从没见过这么不顾形象的穆城。
穆城跑到施暖身边的时候有些喘,能看得见,他额头上有亮晶晶的汗水。
想必是找了她们好一会了。
“暖暖,你没事吧?”穆城也没管那么多,过来拉着施暖的胳膊,上下左右的看。
施暖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他们没对我们怎么样。”
施清在旁边调笑,“穆大少,和暖暖比起来,我这模样不是应该第一个被关心的么?”
她看起来确实是比施暖要狼狈,施清刚才被施慈扇了一巴掌,脸还肿着,头发也散乱,手腕上有很明显的血丝,身上很多灰尘。
穆城似乎才注意看施清,他冲着施清点点头,“施小姐。”
施清笑了笑,“得了,我一看你就没注意到我,我也不计较了,还是早点走吧,我真的难受的要死。”
说完她继续看着穆城,“放心吧,暖暖没什么事,挨揍的活都是我担着了。”
穆城没接她这句话,带着她们出了施工现场。
临出大门,穆城站住,回头看了看,也就两三秒的时间,他再次提步离开。
施清上了车就歪在那里闭着眼睛。
施暖坐在她旁边,看了看她的手腕。
等到车子进了市区,她让穆城停在一处药房门口。
穆城估计也知道她要做什么,“我下去,你在这里坐好。”
他开门下车,进了药房,没一会出来,手里拿着个袋子,里面装了几盒药。
上车的时候他递给施暖,“腿是不是受伤了,回去擦一擦,你腿之前受过伤,一定要注意。”
施暖愣愣的接过来袋子,看了一下,里面有碘伏和绷带,还有各种活血化瘀的喷剂,和几盒膏药。
她抬头看了看穆。
穆城启动车子,“刚才上车,看你摸了你的腿,之前在里面摔倒了?”
施暖把药袋放在腿上,把施清的手拿过来,“没有啊。”
施清突然就睁开眼睛,眼睛里有些许疲惫,但完全不像是睡着了的,“是没摔倒,但是被施从文那家伙踢了一下,估计比摔倒还疼。”
“踢?”穆城的声音高了好几个调。
施暖没说话,看了施清一眼。
施清哎了一下,“你看我干什么,还不能说啊,难不成你还觉得那是你爸?暖暖,我连我自己爹都不认了,你爹那个德行,别告诉我你还舍不得。”
施暖觉得施清变了很多,从前她可不是这么碎嘴的人。
不过兴许她也从没了解过施清。
施清看了看施暖,有些语重心长,“暖暖啊,你可千万别心软,我告诉你,施家那就是吃人的地方,我这两天在那里算是明白了,什么血缘亲情,全是狗屁。”
施慈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膝盖,“就拿我来说,我和他们比你亲多了,可是他们让我跪祠堂,我不跪,那老家伙就直接让人拿了棍子过来,要敲断我的腿,哼哼,我那个老爹,全程一句话不敢说。”
施暖把视线落在施清的腿上,施清看了看她笑了,“后来是因为怕把我交给齐家不好解释,才放了我一马,不过还是把我绑着跪在祠堂里,我跪了两天,滴水未进。”
她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这地方疼的,跟被敲断也差不多。”
施清叹了口气,“我一下子就看明白了。”
她拍了拍施暖给她擦药的手,“你比我好,你嫁人了,你有靠山,穆封会护着你的,所以千万别心软,也别怕。”
穆城闻言,从后视镜里面看了看施暖。
施暖还是低头给施清擦药,只是笑了笑,没作答。
施暖让穆城开车到她之前停车的位置,把她和施清放下来,剩下的她和施清自己解决。
穆城显然是不放心的,“我送你回家,车子我让人去给你开回来。”
施清也跟着哼唧,“我不想动,我难受的要死,我不想折腾。”
施暖看了看施清,她脸颊红肿,眼底微青,确实是遭罪了。
于是只能叹息,“好吧,那先去我家吧。”
路上没堵,很顺畅,车子开到家,院子里是空的,证明穆封并没有回来。
张嫂看见穆城他们三个人进来,又看见施清半肿着一张脸,吓了一跳,“这怎么了这是,快快快,快坐下。”
施清手腕已经上了药包扎了,这脸上没办法弄,只能让张嫂找冰块敷一下。
施清第一次过来,四下看了看,“我想先洗个澡。”
她在施家好几天,别说洗澡,水都没人给她喝。
施暖带着施清去了主卧,拿了换洗的衣服给她,“这里是药膏,你身上如果有伤,一会抹一下。”
施清看了看施暖,“我还真没想到最后会和你关系好一些。”
施暖笑了一下,“我也没想到。”
施暖等着施暖进了浴室她才出来。
穆城还在楼下,正看着沙发旁边堆放的几张画纸。
施暖有些不好意思,那是她之前画着玩的。
穆城是专业的,她画的那些东西肯定入不了他的眼。
施暖走过去,把画具都收好,“别看别看,我画的不好。”
穆城笑笑,“还可以,你没有专业的学过,画成这样子,已经很好了。”
他把画纸放下,“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施暖笑笑,没说好与不好。
等把东西都收拾好,一回身,穆城就坐在沙发上,张嫂给他倒了水端了水果。
穆城没喝也没吃,等着施暖收拾完,他拿起刚才买的药,扭头看着施暖,“过来。”
施暖摸了摸自己的腿,刚才被施从文踢得膝盖处有些疼,还有小腿的地方,刚被踢的时候没觉得,现在倒是感觉明显了。
施暖过去,坐在和穆城稍微有些距离的地方,也不用穆城说,自己把腿抬上来,把裤腿卷起来。
膝盖的地方已经淤青,面积不大,但是颜色很深,有些发紫,可见当时的施从文一点没手软。
穆城把喷剂递给施暖,施暖自己喷了喷,揉了揉。
小腿上也有淤青,但是没有膝盖那处严重。
施暖胡乱的擦药,还不等把药擦完,就听见门口突然传来穆封的声音,“我这是走错地方了么?”
施暖抬头看过去,穆封站在门口,外边光线挺足,从穆封的身后照过来,穆封逆着光站着,施暖眯着眼,一下子也看不清穆封是什么表情。
穆城表情淡淡的,“你回来了。”
穆封哼笑一下,走进去,看见施暖裤腿卷起,露出膝盖和小腿上的淤青。
他坐在施暖对面,眼神瞄了一下她的腿,“摔了?”
他虽然是询问,可是表情不痛不痒,貌似根本不太关心这个问题。
施暖把药放好,裤子放下来,“没有。”
她转头看着穆城,“谢谢你的药。”
穆城笑了,“这点小事还要谢,暖暖你太客气了。”
施暖笑了一下,“不过今天还真的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们今天就惨了。”
穆城嘴角的笑意收了收,“以后你们小心一些。”
施暖点点头,“嗯,知道了。”
穆封坐在对面,眼神从施暖身上挪到穆城身上,从穆城身上挪到施暖身上,表情带着些许玩味。
施暖不用看都知道穆封现在是什么德行,她一直侧着头和穆城聊天。
感觉过了好久,才听见施清的声音在楼梯口的地方响起,“哎,洗了澡,舒服多了。”
她抓着头发,“暖暖,快让你家阿姨给我做点吃的,我真的饿的……,哎,穆封,你回来了啊。”
施清快步下来,“你今天怎么没和暖暖来啊,你老婆今天可是受苦了,还多亏了你哥,你这老公做的,不合格呦。”
施清自己在那边嘻嘻哈哈,根本没看见这几个人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张嫂在厨房门口,“施小姐想吃点什么,现在这个时间了,正好要吃饭了,要不就等我做好饭一起吃?”
施清过来坐在施暖旁边,把她往穆城那边挤了挤,转头对着张嫂,“行行行,我再忍忍。”
她转过来继续对着施暖他们三个人,“在那边几天,我就没吃饱过。”
施暖看着施清,感觉自己像是根本不认识她一样,施清从前清高冷傲,哪里是如今这大咧咧的样子。
施暖看着施清,“你在国外那些年都是这么过得?”
施清啊了一下,“关心我?”
施暖咧咧嘴,干脆什么也不说了。
施清看茶几上有水果,拿个苹果过来啃,“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是觉得现在的我和之前的给你的感觉不一样?”
她说完自己就笑了,“我平时就是这么讨人喜欢的样子,之前和你是不熟,不熟的人,我都是很高冷的。”
施暖彻底没什么话说了。
施清吃了两口,探出身子看穆城,“你今天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今天就留下来吃饭吧,别客气。”
说的好像她请客一样。
穆城笑笑,居然也点头了,“好。”
穆封坐在那边一句话不说,像是个看热闹的。
施暖想了想,站起来,“我去换个衣服。”
施暖慢慢的上楼,回到房间坐在床上缓了一会,腿上还有残留的药水,马上洗澡就浪费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顾朝有给她打了电话,估计那是在车上的时候,她没听见。
施暖给顾朝回了过去,顾朝那边马上接了,“暖暖。”
施暖嗯了一下,“我之前是有事想找你帮忙,不过现在没了,我都弄完了。”
顾朝想了想,“我在寺院,之前手机静音了。”
施暖想起上一次在寺院里看见的陆云,想必他也是陪着陆云过去的。
施暖哦了一下,“好,没事了。”
挂了电话,又等了一会,施暖才去洗澡,她洗的比较快,等着从浴室出来,就看见穆封正站在卧室的窗口处,窗户打开着,他嘴里叼着一根烟看着窗外,烟燃了一半,气味弄得屋子里都是。
好在施暖穿了衣服出来,她闻见烟味皱了皱眉,不过没说什么。
穆封应该是在楼下听了施清讲述今天的事情,于是看着施暖的时候直接问,“腿没事吧。”
施暖感觉了一下,还是会有疼痛感,但是能忍住,“没事。”
穆封点了点头,“以后这种事情,往老宅打电话,那边会派人过来跟着你去,实在不行就别去,谁打电话都别去。”
施暖嗯了一下,有些敷衍。
穆封也听出来了。
施暖擦完头发,也没问穆封,直接自己下楼了。
穆封手里的烟已经燃到底,他低头看了看,把烟蒂按在窗台上,看着干净的窗台楼下一个黑色的印子,心里舒服了许多。
施暖下去的时候,施清已经在餐厅里面。
施清看样子是真的饿了,端了一碗米饭,等着张嫂端菜过来。
穆城双手插兜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院子里的花草。
施暖过去,“要吃饭了。”
穆城转头看着施暖,“我记得我问过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施暖啊了一下,穆城是问过。
她不记得了,那次他问过之后,施暖其实事后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惜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施暖稍微有些尴尬,抓了抓头发。
穆城也没期待她能回答,又转回去看着外边。
“施暖,爷爷奶奶第一次去施家,你可还记得?”
施暖愣了一下,想了想,恍惚的记起来,穆家老两口在带着穆封去施家之前,确实是去过一次施家的。
不过那时候她没能露面,蒋芳妃把她关起来说是怕她出去丢人。
施暖点点头,“记得。”
穆城眯着眼睛看着外边,“我那时候和他们一起去的。”
“其实最初……”穆城想了想,“算了,不说了。”
“啊?”施暖有些弄不明白穆城到底是什么意思。
穆城看了看施暖,笑了,“走吧,去吃饭吧,我也饿了。”
两个人转身的时候就看见穆封站在楼梯上,不知道站了多久了,他看着他们俩,眼神中带着笑,笑的不冷不热,不热不冷。
穆城站在施暖身后,眼神微冷。
有些话当着施暖他说不出来,但是穆封心里明镜的。
其实最初,要娶施暖的人,是他。
穆城随后暗了眼神。
怪他,怪他。
施暖的身份在穆家不是秘密,老爷子和老太太一开始就如实相告了。
程曼芝不同意,死活不同意,上蹿下跳闹得厉害。
老爷子都带着穆城去施家,穆城偷偷的见过施暖,也满意的。
可是程曼芝就是怎么样都不行。
穆锦生和苏芬惯常捧臭脚,见老爷子和老太太不高兴,马上把穆封推了上来,打包票说,若是穆封娶了施暖,他们一定不嫌弃之类的。
老爷子和老太太也是好说话的人,马上就改了主意。
把和施家联姻的人,定成了穆封。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老爷子和老太太心疼施暖,若是施暖嫁给了穆城,以后在程曼芝那里,日子肯定不好过,但是苏芬就不同了,她这个人心思简单,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施暖的脾气,就算和她处不来,也不会吃多大的亏。
穆封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正巧施暖从旁边经过,他视线落在施暖脸上,施暖没看他,或者是根本就没怎么注意他,她脸上带着一些思索,还有一些恍惚。
那模样,穆封知道,她是在想事情。
穆城随后过来,在穆封旁边停顿了一下。
两个人看着对方。
等着和施暖拉开了一些距离,穆封才开口:“你们说了什么?”
穆城笑了:“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说完他抬脚去了餐厅。
穆封在原地站了站,想了一会才低头笑了一下,随后跟着进去。
施暖和施清坐在一起,穆城直接坐在施暖对面。
穆封过去看了看,也没说什么,坐在施清面前。
施清已经开吃,一边吃一边问:“你们在外边聊什么呢,进来的这么慢。”
施暖眨了眨眼,“没聊什么。”
穆城没说话,穆封笑了笑,“他们在聊一些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施清似乎来了兴致,“说以前的什么啊,暖暖,你不会说我坏话吧,我以前可没少欺负你。”
穆城接话,“你经常欺负她?”
施清想了想,“也不能说我,施家那些姐妹都这样啊,施家人你们还不了解么,就是窝里反的。”
施清看着施暖,“你们还真的在外边说这个啊?”
施暖不看她,“是啊是啊,说了你好多坏话,说你那时候总是把我关在门外,害我被蒋芳妃责骂。”
施清啧啧啧了几下,“那你有没有说施慈,她那个时候能装,表现的对你很友好,可是我跟你说,我做的那些事情,一大半都是她在背后怂恿的。”
说到施慈,施清突然笑了,“哎,穆二少,我今天被施慈打其实还和你有关,想不想知道?”
穆封挑了挑眉。
施清看了看施暖,见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也就说了,“我是听别人说的,其实施家那边最开始,想让施慈嫁给你的,施慈自然也是满意的,我今天不过就是说了这件事,结果施慈气急败坏的就冲上来了。”
她看着穆封,“穆二少,没想到你魅力挺大的么。”
穆封笑了一下,眼神扫过施暖,“这么说,我和施暖还挺像的。”
施清听不明白,“啊,什么意思?”
穆封翘着嘴角不说话。
穆城看了看穆封,眼睛里并没有任何的情绪。
这一顿饭吃下来,光听施清在说话,从头到尾就没停过。
施暖恍惚的记起从前施家吃饭的场景,施家人很多,不是过年过节,几乎不在一个桌上吃饭,碰到年节,也不分大人小孩,全都凑在一起。
那时候的施清高傲的很,不怎么和那些弟弟妹妹说话的。
不过这么高冷的一个人,后来喜欢了一个男孩子,也露出了小女儿的娇羞。
这现在这种咋咋呼呼模样还有点像。
穆封吃的不多,吃了一点就放下的筷子,坐在那边盯着施暖他们三个。
一直到吃完饭,穆封才站起来,“施暖,我送你的车子呢?”
不等施暖开口,穆城就说话了,“我让人一会送过来,今天有事,暖暖坐我的车回来的。”
穆封看了看穆城,笑了,“这样啊,也不麻烦大哥了,施暖,车子在哪里,我让人去开。”
施暖直接报了个地址,穆封点点头,“原来在那里。”
他怎么会不知道施暖是坐穆城的车子回来的,在他看见穆城的车子在院子里的时候他就知道的。
穆封在施暖和施清穆城坐在沙发上聊天的时候去了院子里打电话。
交代完手下去取车子,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把车子那边的监控找出来给我。”
挂了电话,他回头,透过落地窗玻璃能看见施暖坐在沙发上,很安静,几乎不怎么说话,和从前一样。
穆城就坐在施暖的对面,眼神时常的落在她身上。
穆封眯着眼看了看,嘴角慢慢的翘着。
……
施暖当天晚上先接到穆家老爷子的电话,穆城回去把今天的事情都说了,老爷子和老太太气的够呛,打电话过来问施暖腿伤的厉害不厉害,又说施家这些拎不清的人,本来都不和他们计较了,结果他们还是没完没了。
施暖只能笑笑,这时候她是真的没法说什么。
说施家不好,可那毕竟是娘家,穆家老爷子老太太听见了,难保心里不会想别的。
所以她只能沉默。
挂了老宅那边的电话,接着就接到了施家的电话。
还是座机,看来也是老宅那边的。
施暖没接,其实也能想到施家那老两口会说什么出来,那些虚伪的话,还是别听了。
施暖挂了老宅那边的电话,蒋芳妃的马上就打过来了。
施暖起初也是挂断的,但是蒋芳妃比老宅那边有毅力的多,她挂断,她就继续打。
大有一种死磕到底的架势。
施暖最后也不耐烦了,本想拉黑或者关机,但是也明白,对一个胡搅蛮缠的人,这两种都不是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
所以最后她先怂。
施暖接了电话,那边马上传来蒋芳妃的笑声,“暖暖啊,怎么不接阿姨的电话呢。”
施暖也不掩饰,“不想接。”
蒋芳妃一噎,明显没想到施暖这么直白。
施暖不兜圈子,“你打电话来要说什么?”
蒋芳妃还是笑着的,“我自然是感谢你的,听说你今天让那几个人吃了憋,我心里高兴,谢谢你啊。”
施暖也不管真假,“那好了,我知道了,挂了。”
她作势要挂电话,那边果然就传来蒋芳妃的声音,“哎哎哎,等一下,我还有话没说完呢,你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