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三百万人口的伤亡预估。

沃克很不愿意相信......不!这么说有点太轻巧了。

——是他极其!极其的不愿意相信!

没有任何一任合众国总统能够承担这种程度的伤亡数据!

没有!

二战时的罗斯福不行,南北战争时的林肯不行。

就连建立了这个国家的人,那个喜欢拔掉黑人牙齿的他妈的华盛顿本人都不行啊!

沃克双眼无神地看着空了的总统座椅,茫然的扯了扯领带。

三百万的伤亡数字。

当这個数字乘以十倍,出现在欧洲大地的时候,合众国没什么感觉。

因为他们离得太远、合众国政府也不会着重报道这些损害市场的新闻。

所以普遍精致利己的合众国人没什么感觉。

但是当它出现在华盛顿......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二战时合众国伤亡总数的三倍!

是死亡人数的十倍!

而这一切据那位白堂镜所说......会在接下来的数个小时里发生?

小板凳上的沃克总统,修长的手指狠狠抓紧了自己的头发。

此时,他面对的巨大压力在历任合众国总统之中是独一档的存在。

罗斯福、林肯、华盛顿,三个人的至暗时刻加起来都没有他此刻崩溃程度的一半!

但......他逃不掉的。

冰山就在眼前,不是蒙上眼睛“国家”这艘大船就能猛的一下受主恩赐,自动绕开它。

自小被培养出来的坚固心智在此时被沃克发挥到极致。

他稳住了自己的思绪,虽然眼神依旧慌乱而涣散,但他好歹是回神了。

“我要行使总统权力。”沃克紧张地咽着口水,对已经在消息下瘫软在地的白宫管家说。

他这辈子都没感觉自己的嗓子会这么干渴。

“我要紧急召集议会!”

会议,是的。会议。

在这个紧急的时刻里需要一场会议。

会议,是所有国家的行政基础。

很多人不喜欢它,乃至唾弃它为“浪费时间和生命却让人原地打转的冗杂程序”。

但是,哪怕是精简到极致、独裁到极致的军政府,腐朽恶心的他们在推出一项压榨人民的行动时,也需要几个人开一场会议。

人类的力量,在此前数万年的时间里来自于团队。

没有团队支持的人类,哪怕他的血管里流淌着这个世界最尊贵的皇室之血,那也比荒冢里的蚂蚁还要无力、还要脆弱。

而会议的作用就是消除分歧,团结思想。

简单来说——会议是“形成”团队的过程。

排斥开会就像是排斥社交,这取决于个人的选择。

但你必须清楚,与此同时,你的决定是在拒绝影响力!你在拒绝掌握力量!

在团队的“成型”阶段不出来说话,你还想让自己举足轻重?

你怎么不打个响指让太阳熄灭呢?

参加会议的各方势力会将自己的诉求、能量摆上桌面。

然后针对会议的内容和目标互相推搡、拉扯,乃至互相折磨、敌对。

己方的能力、己方的困难、事后己方所要求的报酬、对于其他势力代表的要求......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但是在最终,团队的基础,所谓的“共识”,就是在这种拉扯中诞生。

沃克明白自己国家的德行。

他明白自己国家民众对于政府的极度不信任和安全感缺失。

如果事急从权,绕过议会直接在华盛顿发布避难通告,那么就不是沿河三百万人的事情了。

恐慌的人群会暴动、抢劫、杀戮、奸淫......秩序一旦崩盘,可不会有“下限”这种东西的存在。

人踩蚂蚁的杀戮效率,比起蚂蚁种群之间的捉对厮杀差远了!

对于即将来袭的穆托,华盛顿的人类也是这样的情况。

“人人持枪,他才不乱”......像个笑话,但是沃克现在笑都笑不出来。

现在摆在沃克面前的当务之急,是怎么让国会的这群老爷接受事实。

华盛顿最西北的一处地下防御设施。

这里是距离军事港口最远的位置。

“一群虫豸!”沃克在心里吐了口吐沫,恶狠狠的咒骂。

“我的一生都跟这些东西纠缠在一起,怎么能搞好政治!”

但他在面上还是要维持自己的形象。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面对的是合众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挑战,在不到一个小时内疏散三百万民众,这对于华盛顿特区的政府管理能力和基层执行力度的考验前所未有。我们需要解决的,是真正系统性的,决定性的行政管理问题。”

沃克努力不让自己的愤怒从面具之下泄露出来。

“我再次恳求各位,请为了三百万华盛顿沿河居民的安危,做出迅速且有效的决断!”

“我们正在为能够拯救人民的决断搜集信息,总统阁下。”议会的议长不耐烦的看着沃克。

“我们都知道,人在没有数据支持的情况下所做的决定,可能比什么都不做还要糟糕,我们正为防止此类事件的发生而努力!”

“这正是开展会议的必要性。你知道强行疏散命令会对华尔街造成什么影响吗?会对国际油价造成什么影响吗?难道你以为经济失控之后的惨烈后果会比失去三百万人小吗?”

“而且食物、能源、管制、转运......这些都需要各部门的计算、沟通、配合!单纯一股脑的把民众从家园里赶出来,后勤跟不上、安置下不来、财产损失理不清......你知道那些民众的脾性,在泰坦真的出现,降临到他们头上之前,他们会因为对政府的不信任和紧张而先杀了国民警卫队!”

“然后再自相残杀。”一个会议参与者如同捧哏,自以为幽默的接了个笑话。

但随即总统和议长同时投过来的冷冽眼色,就让他学会了如何审慎地闭嘴。

议长嘴角抽动着把头转回来,面对沃克。

要不是刚才那小子手里还握着华盛顿警局的两支快反部队,自己现在就把他踢回娘胎里!

连这点眼色都没有你玩什么政治?

“总之,总统阁下。”

议长头疼地看着已经快要绷不住怒火的沃克。

“在这个系统性难题之下,我们的议题还很繁重,请你别打乱会议进程好吗?各位,现在进入下一项......”

“我什么时候说,要在乎民众的感受了?”

专家学者争论不休,政客议员互相扯皮的会场,一片沉重的寂静之幕突然降临。

他们不约而同,全都睁大了眼睛看向说出这话的沃克。

就像是看到了一只反杀了人类的观赏猴!

我疯了?还是世界疯了?

议长在高台上张着嘴说不出话。

而沃克则表情狠厉,声音更加洪亮,毫不犹豫的接着说了下去。

观赏猴那流着人血的嘴角还在呲牙呢!

“白堂镜先生,又什么时候说要在乎华尔街银行家的感受了?!”

沃克阴狠的眼神扫视过整个会场。

“你们,一个个把‘文明’当成外皮,穿傻了吗?”

每一个和他对视的人都从心底里散发出一股寒意。

——这不是那个“好人”沃克!

这是他们此时唯一反应过来的东西。

“合众国因何而强大?在座的每个人、每个家族都心知肚明!”

“掠夺!残杀!排除异己!炮制政变!”

一个个血淋淋的词汇,从总统嘴里毫无遮拦的蹦出来。

这里的每一个词汇都能在明天,整个星球的报纸上得到最大的版面!

在场的专家学者不提,政客议员们却大多在手足无措的尴尬中,或是做出防卫姿态的双手抱胸,或是拼命整理原本就干净整洁的外貌,当没听见。

加勒特·沃克,这家伙吃错药了吗?他怎么敢把这些......

“你们在惊讶,我怎么敢?”

沃克一步迈上议长所在的高台,夺过了他手里的木槌。“帮帮帮”狠敲三下。

他的表情凶狠的就像是刚刚不是在敲桌子,而是在敲人的脑壳!

“醒醒!各位!都他妈的给我醒醒!”

“世道变了!”

嘶吼声中,原本温文尔雅的白人精英连脖子都爆出了青筋。

“泰坦!这些神一样的野兽!怪物!隔三差五就会跑到人类的世界大闹一通!”

“闹完了,开心了。就丢下不分贵贱、伤亡惨重的人类,像是丢下了一个玩腻了的蚂蚁窝!”

他刻意在“不分贵贱”这个政治不正确的词上读了重音,全场议员们却也因此而神情郑重起来。

“高贵”的性命和“低贱”的性命......虽然近几十年嘴上谁都不能说,但是不碍着大家在心里分得明白。

“全球经济没救了,尊重现实吧!”

镇住全场后,沃克的声音放低了些,但语气却依旧冷到了所有人的骨子里。

“金融的发展,本质是大众对未来的乐观预期。但现在......”

“人类从食物链的顶端跌落了,没人能在大众随时可能受到生命威胁的情况下搞好经济。没人!”

“这是一场变革!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

“自迈入石器时代以来,人类要再一次去奋斗、去厮杀!不是为了财物,不是为了权力,不是为了那该死的、管不住的下半身!”

“而是为了最基础、最简单的诉求——生存!”

沃克再次环视所有人,而这一次即使心底依旧毛骨悚然,但没人敢避开他的视线。

“你们以为,那位值得尊敬的先生和穆托的战争是为了保护合众国?”

“为了‘自由的灯塔’?为了数之不尽的钱财、豪车、游艇?为了好莱坞里人美波大,坐在你身上能把腰都摇断的甜心美人?”

地下传来隐约的哄笑。

低俗笑话是演讲中常用的手段,他们以为这是沃克想要缓和气氛的标志。

而聪明的人却皱着眉头......现在的讲话内容,可和普通的演讲扯不上半点关系。

沃克配合的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所有人。

但在下一刻,他的笑容就被冰封在了深沉的怒火之中。

“你们的脑子里装的是狗屎吗?!”

毫不修饰的恶毒咒骂,让会议室内所有听众都身子一震。

“那位值得尊敬的先生,他想保护的是世界第一工业国!是世界前三的粮食生产国!是能拥有几十上百所高等院校,能够批量输出高级人才的科技强国!”

“豪车、游艇、美女......动动你们那小到可怜的脑仁吧!你们以为这些东西在他眼里有哪怕那么一点,就那么一丁点的价值吗?”

沃克嘲讽似的拼命地用自己的指节,想要比划出一个足够小的概念,他把指节都捏到发白了。

“是为了保护这些脆弱的、互相连接的生产关系,他才会去和那头该死的穆托开战!”

“谁他妈的要去在乎那些平民的意愿?谁他妈的想要去拯救华尔街银行家的资产?”

“就算现在雷曼兄弟把他们那狗娘养的公司给我,在我眼里都不如孟山都公司的控股权!哪怕就1%!”

说完之后,沃克看着鸦雀无声的会场,吐出口气。

接着他悠然的放下了木槌,整理了领带和袖扣。

他在讲话时那歇斯底里的狠厉和凶恶好像在一瞬间就消失无踪。

就像是又回到了白宫,又变回了那个温文尔雅的“好人”沃克。

“各位同僚,会议的目的是达成共识。”

“金融业的毁灭已经无可挽回,大家已经殚精竭虑的尝试了拯救它,但可惜,我们束手无策。”

沃克向台下露出了谅解的表情,议员们则互相看看......他们“殚精竭虑”了吗?

不管了,点头!

于是一片赞同。

“但是,未来的世界总该有个基调吧?”

所有人的眼睛都期待地看着台上的沃克。

他也没有卖关子。

“在未来,第二产业将会旺盛,因为它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基石。第一产业也将旺盛,因为我们需要它为我们的第二产业供养人口,它也是这个世界上所有普通人的安全感来源。但第三产业......”

沃克矜持而高傲的微笑,就像个欧洲的老牌贵族般体面。

“它会存在,但也仅是存在。因为在座的各位都需要乐子,人民也需要乐子,更重要的是巨兽强者,他们的**仍旧炙烈如火,我们无论如何都该满足他们。”

台下的议员们赞同的点头。

“而至于人权?歧视?这些话术大家都知道,也都清楚。”

“毫无疑问——它们都是些妨碍我们在未来那艰苦世道生存的垃圾!”

惊世骇俗的发言从沃克的嘴里轻描淡写的说出,而这时的台下,已经没人会为此惊诧。

“民众也不会说什么,因为他们到那时,早就会被‘屋外世界’那残酷的狂风骤雨吓得像是只鹌鹑。缺少力量和庇护之人的惨状会让他们保持清醒。所以......”

沃克向台下一个西装革履的黑人示意。

“开始行动吧,麦伦先生。”

“总统阁下,‘行动’是指......?”黑人手足无措的站起来。

他如果脑子没糊涂的话,那么他的权力是关于军队。而总统在这时提起他......

“国民警卫队出动,全副武装,全弹,装甲车、战斗机、武装直升机。”

沃克毫无波澜的话让黑人冷汗直流。

“您在说什......”

“我给你五十万的伤亡指标。在这个指标用完之前,你要把那三百万人安全转移。”

沃克靠在议长桌子边,那双冰冷的眼睛让黑人说不出半个“不”字。

“没什么‘人权’了,麦伦先生,落难的人不如狗啊。我们可是在救他们,不是吗?”

“合众国此前唯一一次本土受到空袭,是白人轰炸了黑鬼社区,现在你可以轰炸白人社区了。”

沃克若无其事的说出了今天之前还被列为禁忌的词汇。

“不,总统阁下,莪不是种族主义......”

“我不在乎!麦伦!”

黑人愣愣的看着打断他的总统。

“我他妈根本不在乎你这个黑鬼是不是种族歧视者,我只需要你让他们明白,想要用他们手里那几杆呲水的玩具保卫自己的财产和自由就是个笑话!”

“连一架F22都没有,他们也配?!”

“我要你开枪、放火、轰炸!把那些固执的平民赶出他们的屋子,然后塞到远离河道的避难所里!”

“我得向你强调一点:这是白堂先生交给我的活儿,而我不想办砸了,一点都不想!可是如果你敢办砸了......”

“完、完全明白!”

黑人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座位,路上还慌乱地撞倒了一个书记员。

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时,沃克身边议长苍老的声音传来。

历经风雨的老人早已恢复了镇静。

“你确定自己清醒吗,沃克?你现在的样子不像是仅仅死亡三百万人,倒像是太阳明天就要熄灭了。”

“这两者对我的政治生涯有任何的不同吗,杜邦先生?”

“......确实没有。”

议长饶有兴致的盯着沃克瞧,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我也听了白堂先生关于‘分裂’的讲话,沃克。”

“那又如何?”

“不,在那等人物的意志下,老杜邦和家族跟小虫子没什么区别,什么都做不了。只是我之前还想要去南方看看唐纳德的奢华酒店来着,可是如今......好像沃克家的北方庄园,在去掉表面的繁杂雕琢后,也有游览的价值啊。”

老狐狸。

沃克心里暗骂。

但随即,他冷笑一声,在议长愣神的目光中,沃克端起了他手边的咖啡杯。

高雅地像是端着一杯香槟一样,向他致意。

“‘表面的繁杂雕琢’......很好的比喻,我们都穿着这身‘文明’的外套太久了,杜邦先生。久到我们都忘了,在一个蛮荒的时代该如何生存,如何发家。”

“看起来,沃克家族找到了回忆?”

议长还在试探,但沃克只是一笑,饮下了咖啡。

将还带着咖啡污渍的杯底,直接印在了议长之前的会议记录上。

那上面满是让人眼花缭乱的数据,和代表货币的符号,繁复的财政分析。

沃克两手撑着桌子,笑着俯视老人。

“欢迎回到磨牙吮血的大时代,杜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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