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州城,过了正月,冰雪消融,沉寂了一个月多的夏州攻防战继续开始了。

不过这次攻城,那可就不是前几个月中那种慢慢打,慢慢磨了。

足足五个多月的围城,夏州西城中定难军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归义军的耐性也被耗的差不多了,都在想着攻下夏州城,好荣耀回乡。

张昭也眼见军心可用,于是亲自督促大军开始勐攻。

此时西城西门外的两座土丘,已经堆到跟城墙一样高,七架投石机不停把黑色的陶罐投入夏州城中。

这些陶罐中装着用石漆原始石油、桐油、木炭等物调制出来的一种类似沥青的粘稠物。

这东西附着到什么物体上燃起来后,用水基本是无法熄灭的,必须要大量覆土其上才可以。

中国古代的投石机,实际上有个比较大的缺陷,那就是基本都是拖拽式的。

也就是用人来拉动投石机把石头投掷出去,本质上与弓弩的原理是差不多的。

可以把这种投石机看成一种巨型的弓,或者可以抛射的床子弩。

好处是,这种投石机的精准度非常高,因为可以用人力来主动控制弹道。

历史上唐文宗大和元年,武宁军节度使王智兴,讨伐横海节度使李全略的儿子李同捷时,李同捷让擅长骂人的牙兵,在城头辱骂王智兴。

王智兴则让手下擅长操作投石机的牙将,于二百余步外,飞石十斤,一发就把这个擅长骂人的牙兵直接砸烂了脑袋,精准度可见一斑。

但问题也很大,首先要达到这样的精准度,一般人是不行的,必须要精锐人才。

二是拉拽式投石机普遍投石较小,十斤到十二斤基本就是极限了。

要投巨石,制造昂贵、难以移动不说,还基本只能用一次。

至于威力大,射程远的配重式投石机,张昭本来早就派了使者,去通知萨曼波斯埃米尔哈米德。

让他为张昭在阿巴斯哈里发国或者东罗马帝国,招募会打造配重式投石机的工匠。

结果传回来的消息让张昭大跌眼镜,找了一圈,带回来的投石机工匠,都不知道什么配重式投石机。

感情这玩意还没被发明!

张昭虽然略微知道配重式投石机,好像是用杠杆原理发射的,但对于细节那是一点都不知道了。

于是只能有给了个模湖的大概方向,让刘迪去接着研发。

所以在头几个月的攻城战中,张昭没怎么动用投石机。

一是就这么几台,还只能发射十斤左右的石块,只能说还是挺吓人的,但用处真不大。

加上雨雪比较大,投掷火油罐造成效果并不好,所以张昭没有启用。

但到了这时候,已经快十天没有下雨雪了,正好让夏州内西城的平夏部军民,感受一下春日的‘温暖。’

呼啸着的火油罐连续被投掷出去了五六十罐,有些傻愣愣的家伙还伸手去摸了摸,沾上一点闻一闻,有的还尝一尝。

可下一秒,火油罐就被归义军用床子弩仰角射出的火箭给引燃了。

刹那间,剧烈的大火,在内西城引起了一片火海,这几个月中,内西城居民最渴望的火,用这种方式,勐烈地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一匹战马惨叫着四处乱跑,这匹可怜的马儿刚才在被火油罐打湿的路上摔了一跤,然后又更倒霉的就在那一刹那,刚好有火箭落了下来。

这匹烈火战马,在剧烈的炙烤中,迸发出了极限速度,在一阵阵烤肉香味中到处乱窜,点燃了一处又一处的民居。

好在这些民居中的家具已经早就被自己烧光了,不然火势还要难以控制。

而在内西城北门,一共十架吕公车已经被数百兵卒推着过来。

这种吕公车有十余米高,基本与夏州城的城墙平行,甚至有的地方还要高那么一点。

吕公车的顶部一个宽大的平台,平台上蹲着五到八个神臂弓手。

他们站在吕公车上,不断射击城墙上的定难军士兵,掩护大部队填平壕沟,至于护城河的水,早就被抽干了。

而在南门,张昭造了三架大型冲车,而且为了增加冲车撞门的力度,还特意在南门外堆了个小斜坡。

用铁皮包裹的冲车从斜坡上俯冲而下,不断蛮横的撞击着内西城南门,每一次撞击,城墙上的定难军士兵都会发出惊恐的尖叫。

而在北、西、南三门用器械勐攻的同时,在面对归义军驻扎的夏州东城的,内西城东门,张昭采取的就是蚁附攻城了。

三千多被从各地掳来,被迫投靠的非平夏部党项人,一人就发了一把铁刀,然后就被无情赶着,开始用简单的攻城梯往上爬

而在他们身后,也是清一色没有着甲的弩手。

这些弩手基本都是镜铁山矿奴出身,他们原本是朱全忠帮回鹘人建立起来,专门对付归义军重甲士的左帐弩手。

甘州城破后,跟归义军上下都有深仇大恨的左帐弩手,就倒了大霉,火长以上的军官,几乎全部给杀光,剩下的人都扔到了矿场。

八百多人去,大半年下来,还活着不到六百,还能用的只有三百多。

这三百多人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骄傲,只想着能离开矿场,过几天人过的日子,于是张昭又把他们召集了起来当死兵用。

并承诺只要他们能经过三战不死,就会赦免他们,死了的也赦免妻儿父母。

于是这些原本归义军的大敌,成了战场上最不要命的炮灰存在。

这种惨烈的攻城战,连续打了两天,夏州就开始及及可危了。相比起归义军的勐攻,更让李彝殷绝望的是,朝廷方面一直没有任何的反应。

归义军围城五个多月了,朝廷真要有兵来,就算是爬也爬到了。

现在还没有到,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朝廷根本不想管,或者管不了张昭。

李彝殷满眼的绝望,他心里好难以接受,盘踞夏州快两百年的定难军平夏部李家,就要这么快完蛋了吗?

正在此时,一阵震天的哭嚎从外面传来了,李彝殷的从弟李彝节从外面飞奔了进来,神情几乎崩溃。

“节帅,城外出现了一支兵马,打着延州彰武军节度使的大纛,朝廷敕封高允权为彰武军节度使,他带着兵来了。”

李彝殷精神一震,延州彰武军来了,难道是朝廷派人来逐走归义军了吗?这哭嚎声难道是众人在喜极而泣?

可李彝殷还没开口问,李彝节已经继续哭喊了出来,“那高允权到后,未作停歇,立刻就让彰武军也开始攻城!”

‘冬!’一声脆响,身材胖大的李彝殷天旋地转,直接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夏州城外,高允权不仅带来了一千余彰武军纳投名状,还更带了数千民夫和一万石粮草。

你要问他为什么这么听话?那还得从丁审琪说起。

这丁审琪被和蛮熊一起派去攻打绥州,本来的计划,是让被拿捏住的军校贺行政,在战场上冷箭射杀他。

结果没等贺行政动手,绥州竟然不战而降,没找到杀丁审琪的机会。

但最终丁审琪还是‘不负众望’,进了绥州城,丁审琪没安顿手下士兵,可能是看反正有张昭兜底。

他一个人霸占了投降李光理的妻女和全部财产,兵士们在外吹冷风,他在城内搂着美人喝着酒,开心的不行。

这一下,见识过归义军兵将关系的丁审琪部曲们不服了,他们在李光理和贺行政鼓动下,直接在绥州城中闹起了兵乱。

城外的蛮熊一见,顿时喜不自胜,立刻挥军入城平乱,斩杀贺行政与李光理以及挑头闹的兵卒,赦免其余。

再以苛待士卒激起兵乱,收受贿赂,心怀不轨等罪名逮捕丁审琪,送到夏州。

张昭立刻抓住这个机会,公审丁审琪,重新给大小军官加强了归义军军律的教训。

不过他以丁审琪不是归义军军将为由,只宣布驱逐他。

丁审琪以为逃得一命,结果一出夏州,就被等候多时的高允权带人抓住。

高允权把丁审琪带回延州一刀砍了,给了被丁审琪部曲,祸害得妻离子散的延州百姓一个交代。

然后秘密传首到朝廷,告发延州彰武军节度使丁审琪投靠归义军。

不但派人参加夏州围城,还欲将延州献给张昭,幸亏高允权当机立断,擒杀此贼。

这加上高家在东京的长房一顿运作,本来就没多杀主见的石重贵,害怕石敬瑭追究,因为丁审琪是走他门路,去延州彰武军做的节度使。

于是赶紧同意了高允权所求,任命他为延州彰武军节度使兼延州刺史。

这一下,高允权车的拿回祖辈控制的延州,当然对张昭感激涕零。

必须要感激涕零,因为就延州彰武军这几千人,哪敢得罪张昭?

同时高允权也觉得张昭是个可以暗中投靠的对象,于是干脆带着延州彰武军来围困夏州,成了压垮李彝殷的最后一根稻草。

凌晨,临近夏州定难军署衙的一间小房子中,二十几个归义军士兵聚集在一起。

在他们面前,都是被归义军放回来的夏州人和他们的亲属,多达几百人。

这些人个个手持利刃,零零散散的穿着铠甲,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沉默不语。

突然!漏壶一声轻响,时间来到了卯时。

“动手!”被拓跋崇敏带进城来的归义军将头一声低喝,数百人从房间冲出,直奔定难军节度署衙,他们一边鼓噪,一边防火。

瞬间,哭喊声与火光冲天而起。

定难军署衙中,李彝殷被哭嚎声和火光给吓醒,他神经质的哭嚎几声,披甲持刀想冲出去。

不过没冲几步,就彷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

因为门外,他的从兄弟李彝节、李彝荣、牙将拓跋崇斌,细封细礼等人都手持利刃,站在了门外,但显然不是来跟他一起冲杀的。

李彝殷大叫一声,随后跑回了卧室,众人正要急追,惨叫声响起。

李彝殷手持宝刀,杀妻妾子女十数人,最后就在他的卧室中放了一把火。

眼看火光逐渐变大,拓跋崇斌大喊一声,冲进去将李彝殷的尸身拖了出来,随后砍下了头颅。

周围的人分分秒懂,纷纷冲进去一人一刀,将李彝殷及四子的头颅全部砍下装入盘中,随后打开署衙的大门跪成一排。

卯时末,夏州内西城四门大开,定难军平夏部所有军将携城内四万余军民,皆**上身,向张昭叩头请降。

自唐代宗广德二年,公元七六四年平夏部迁居银夏宥绥以来,存续了一百多年,迁入内地两百多年的这支党项人,将要换个名字了。

控制平夏部两百多年,靠镇压黄巢起义起家的拓跋思恭后人,定难军节度使李家将成为历史,西夏国不会再出现在这个时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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