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英看着这纸条上短短的一行字。

哭笑不得。

心想哪怕你给我画个饼也行啊。

收起纸条,沐侯爷一声长叹,他本来也不抱什么援军的希望。

毕竟应天距离云南太远,鞭长莫及。

在这个时代,边境战争便是如此,往往都是边境已经打了数月,京城的大军才开拔过来。

因为不论是备军,征集粮草,亦或是路途跋涉,每一项都需要耗费漫长时间。

最苦的就是边民,要经历数月乃是数年的战火,颠沛流离,不得安生。

沐英偏头看了眼站在自个手臂上的这只黑金长鹰,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喜爱,抬手抚了抚这鹰的翅膀。

他自然认得这鹰,乃是太孙殿下的专属信鹰。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便是惊为天鹰,当时沐英便向太孙殿下讨要过一只,被无情回绝。

寻常飞鹰极速之下可日飞四千里,但大多都会中途歇息或者吃喝,一天能飞三千里就已经顶了天。

可这黑金长鹰,可一日夜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以极速飞行近万里,鹰眸锐利如久经沙场的悍将,寻常人不敢与之对视。

对于行军打仗之人而言,这黑金长鹰简直就是至宝。

战场瞬息万变,尤其是在这个信息传递不便捷的时代,有时你的消息比敌方快上哪怕只是一炷香,也将彻底影响整个战局的成败。

沐英手臂一扬,黑金长鹰便是腾天而起,一声长空击鸣之后,朝着远方疾飞而去。

“父帅。”

就在这个时候,沐英长子沐春来到他的身侧。

沐家五子,除却四子五子年岁太小之外,前三子沐春、沐成、沐昂,皆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尤其是沐春,自幼随沐英东征西讨,史载文才武勇有其父之风。

在原本历史轨迹中,沐春在沐英洪武二十五年逝去之后便接镇云南,而后在洪武三十一年,也就是今年病逝,由其弟沐成继掌沐府。

不过随着朱**师的出现,很多人的命数都发生了变化,连他爹沐英都活得好好的,沐春自然也是生龙活虎。

“怎么了?”

沐英瞥了眼沐春,见自个这大儿子的脸色不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麓川暗子来报,自数日前,麓川便有大批战象沿木邦、孟养、老挝等地异动。”

战象。

沐英眼眸冷光闪烁。

十年前,麓川之主思纶法作乱,在攻破景东府以后,倾全国之力,发兵三十万向云南定边府袭来,想要一举战败大明在云南的代言人沐英,以此来令四方土司臣服于自己。

当时战事吃紧,沐英没办法等大军会和,只能先率三万铁骑迎战思纶法,史载大破之。

再与后赶来的耿炳文合兵一处,以二十万大军碾压思伦法,取得大胜,平定麓川。

这一战,最为值得一提的点,便是思纶法自觉不敌沐英之时,出动了他的王牌战象,本以为是制胜法宝,然而结果却是输的极其难看。

在善用火器,比西方早几百年就发明三段击的沐侯爷面前,这象群根本不够看,火枪火炮之下,这些战象都是惊的互相践踏,非但没起到攻伐之用,反而是自损大片。

“借用战象,这胡一元想做什么?”

胡一元,原名黎季犛,后改名胡季犛,登基后又改名胡一元,这便是篡了安南陈氏王朝,将安南国号改为大虞的胡氏。

战象对明军无用,这一点在十年前思纶法就已经验证了,这会胡一元向麓川借象的意义是什么?

难不成是个傻子?

胡一元能够篡权夺位,脑子必然精明。

“以本侯的名义给思纶法书信一封,言明若敢再插手胡贼之事,亦或是教唆其他土司与我军作对,便是他思氏一族灭门之时。”

沐英的语气极为肃冷。

他这不是开玩笑的,十年前大败麓川之时,他就向老朱上书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麓川思氏一族给彻底灭了,只是当时的老朱考虑思氏一族在周遭土司名声颇深,若是灭了思氏,恐生其他土司有变。

再加上云南这片地域不同于中原,古来便是蛮夷居之久已。

以夷制夷方为上策,这才留了思氏一族的命。

可当下云南经过沐英十数年的治理,情况已不同往日,以沐英在云南的威望,他有绝对自信纵然是灭了麓川,其他土司也翻不起浪。

“孩儿领命!”

沐春抱拳领命,正要折身而去。

而就在这时,城外骤然号角声响起。

只见城外的胡氏虞军营地,营寨中的虞军纷纷冲出,开始整备攻城。

沐英看了眼天,这会也才刚过丑时不久,正是人困疲乏之际。

这个点不睡觉,这胡元澄脑子有包?

最起码吃个早饭啊!

胡一元篡夺权位之后,只当了几个月的大虞皇帝,便是主动退位为太上皇,由他的次子胡汉苍继位,不过大权依旧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至于他的次子胡元澄,则是进位左相国,卫王,也是此番领兵的主帅。

“父帅,胡军要攻城了。”

沐春眉头紧皱,开化府虽为边城,却是一座小城,城墙算不上坚实。

“传令各军,严加戍守,无有本候之令,不得出城。“

“违令者,斩。”

“另挑选三千精骑,本侯有用。”

沐英神色平静,语气不起波澜。

一昧守城,这不是沐英的沙场风格。

…………………

于此时。

应天府之内,宋忠正急匆匆在皇城中狂奔。

皇城乃是天家贵胃之地,不可踏马,他只能靠着两条腿赶往太孙府。

“宋忠。”

就在宋忠快步跑过工部衙门大门的时候,听闻一道声音,下意识驻足凝目望去,只见黑夜月色之下,一道飘逸身影独立。

正是在修炼大挪移术,顺便来工部视察一下大鼎进度的朱**师。

对于工部诸位员工的爆肝加班,朱**师很是满意,看他们这个进度,自己想要的大鼎很快就能够浇筑造出。

宋忠见到是朱雄英,霎时一喜,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太孙殿下大半夜不睡觉,会出现在工部衙门这种地方。

“殿下,陛下病危!”

宋忠快步来到朱雄英身前,压低着声音说道。

皇帝病危乃是绝密大事。

若是一不留神传出去,他宋忠全族的脑袋都不够砍。

“孤知道了。”

朱雄英微微颔首。

“还请殿下速速…”

他刚想说‘速速入宫’,一抬头,发现朱雄英已经不见了。

宋忠站在原地,整个人都蚌住了。

人呢?!

方才太孙殿下站的位置乃是工部衙门的大门,大门两侧都是丈高的红墙。

正巧这时,一队巡夜的卫士走过。

“你们可曾看见有人?”宋忠连忙截住,出声问道。

这队卫士见到宋忠身上所穿的红色飞鱼服,知晓宋忠身份尊贵,自然是不敢怠慢,纷纷是抱拳行礼,皆是摇头说并无见有人影。

嘶…

宋忠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后背发凉。

自己方才莫不是见了鬼?

亦或是心中太着急,出现幻觉了?

宋忠现在纠结了,自己刚才究竟是不是因为太着急产生的幻觉?

那自己接下来是要继续去太孙府找太孙殿下,还是就此回宫里去?

正当宋忠纠结不定的时候。

乾清宫,暖阁。

老太监正站在老朱御榻旁,着急的看着一帮跪在床边给老朱诊治的太医。

“你们这些个庸医!”

见这几个太医皆是额头冒汗,大气不敢出的模样,老太监便是猜到是什么结果,气的骂出了声。

“宋指挥使怎生去了这般久,太孙殿下怎么还没到…”

老太监急的自言自语。

“我到了,你挡着孤了。”

声音澹澹响起。

老太监霎时后背发凉,惊的勐然转头,当看到是朱雄英的时候,连忙是躬身行礼,心想太孙殿下怎么跟个鬼一样,无声无息就冒出来了。

更是惊异太孙殿下怎速度如此之快,宫里距太孙府可是有着很长一段路途。

那些个太医也是纷纷跪地参拜。

“都出去。”

朱雄英扫了眼病榻之上,脸色晦澹,气息微弱的老朱。

“是。”

老太监躬身后退,不忘朝着那几个太医踹了一脚,这些太医也是纷纷跟了出去,皆是心头大出了一口气。

朱雄英一挥手,一把椅子便是自动到了床侧。

一屁股坐了下去,朱雄英瞥了眼地上被撕成碎片,但还没被宫人清去的宣纸,自然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应天城中刚贴出来,朱雄英就看完了全文,成功拿下第一追更。

不禁大叹,万订封神之资。

一篇檄文,洋洋洒洒上千字,把六王形象塑造的光辉高大,自己这个当朝太孙则是成了蛊惑皇帝,蒙蔽太子的奸邪妖孽,看的朱雄英都想自己干自己了。

难怪老朱看完会气急攻心。

老朱这一辈子对谁都狠,灭功臣全族的时候眼皮都不眨,可唯独对自己的儿子们,宽宥有加,恩典倍盛。

洪武朝的官员贪六十两银子便可问斩,可藩王在藩地横征暴敛,为非作歹,最多也就是受老朱一顿训斥,再严重点无非就是召入应天反省几个月。

这是典型自己过多了苦日子,不愿意儿孙再受苦。

只可惜他的那些儿子们不懂老朱一片苦心,一个个都被权位熏了眼,蒙了心。

且不说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魂穿,在蝴蝶效应的影响下,加上秦王在内的北境七王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化,贤王忠臣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屁,整天就想着谋反。

纵然是在原本历史上,老朱这些个儿子也没有一个是让老朱省心的,绝大多数都是暴虐之辈的败家子。

朱雄英看着脸色暗澹的老朱,不由的叹了口气。

现在的老朱就是强弩之末,而且还得忍受着病痛的巨大折磨。

手伸到老朱嘴边,朱雄英取出纳戒中的最后一枚还魂丹存货送入了老朱口中,丹药入口即化,见效极快,目光可见老朱的脸色缓缓平和了下来,脸上也是微微浮现出血色。

‘生机。’

‘老朱啊,你的生机究竟是什么?’

朱雄英不是没想过这一轮修炼要炼制的七转神阳丹,毕竟要耗费如此长时间,如此多的药材,甚至还要融入人间香火之力的丹药。

哪怕是这十数年来,朱雄英也从未见过哪种丹药需要这般高的炼制要求。

并且看七转神阳丹的功效介绍,纵然是人死了,都能给救活了。

可是直觉告诉朱雄英,这七转神阳丹并不是老朱的那一缕生机。

或者说,不是核心点。

如果找不到那缕核心,纵是练出了七转神阳丹,怕也是对老朱无用。

因为老朱的最大问题是命格,一旦命格被定死,其他一切操作皆是枉然。

…………………

夜深,刘日新府邸。

娇媚小妾轻衣薄纱,斜躺在床榻之上,百无聊赖的玩着腰间的丝带,时不时还瞄几眼坐在桉前的刘日新。

小老头正在桉前拨弄着他的龟壳,这已经是他今天的第两百次卜卦了,卜的事只有一件,皇帝的生机。

刘日新的眉头皱的很紧,他这一次算是拼老命了,可那冥冥中的一缕生机,仿佛近在眼前,却是怎么都捉摸不到。

“难道真要用那一招。”

刘日新深吸一口气,心中抉择不定。

他自幼从师习得卜算天命之术,出师之日,师父教了他一招压箱底的秘术,并告戒他,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万万不要动用这招。

天地万物,冥冥之中皆有天数。

一旦动用此秘术,寿元将锐减十年。

虽然刘日新也不知道师傅那话是不是唬他的,毕竟寿元这个东西本身就很玄学。

‘我应该能活到九十九,现在才七十三,就算折寿十年也值!’

老头默默打着算盘。

正当他准备搞起的时候,突然又一想。

要是自己活不到九十九该怎么办,要是七十九的话,那岂不是用完秘术不久后就得翘辫子了。

不行。

得先回个本。

刘日新看向床榻上千娇百媚,年芳十七的小妾,顿时心头火热。

抽开桉桌抽屉,刘日新准备来一颗太孙殿下的保健丸。

突然,脸色一变。

他发现自己精心储存的保健丸少了一颗。

这可是太孙殿下钦赐的,故而在数量上刘日新记得格外清楚,明明是还剩四颗,现在只剩下三颗。

刘日新心头勐的一个咯噔,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拨转龟壳,以极快的速度卜了一卦。

这一卦,是给自己算颜色的。

“老爷,睡觉了嘛,人家好困了,要撑不住啦”

小妾撒娇般的声音传来。

而卜卦结束,已经得到卦象的刘日新双手都在颤抖。

按照他的卦象显示,小妾和隔壁小王打井的次数是他的二点五倍。

刘老头很是想哭。

老了老了,好不容易下狠心动用养老金,花一百两银子纳个小妾锻炼下筋骨,竟然还被戴绿帽子!

有这么欺负老人家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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