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

二字如炸雷,朝堂一片死寂,唯有呈送军报甲士的急促喘气声。

洪武这一朝不是没出现过‘造反’这个词,毕竟是新建立的王朝,各地多有不稳定因素,但大多都是不成气候的小股叛乱,派兵镇压便是。

而这一次却是藩王造反,而且还是诸藩之首的嫡次子秦王造反…

这无异于在平静的湖中投下一枚深水炸弹。

哄的朝堂纷乱。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诸臣之间的纷论。

有说消息是否有误,应立即派人前往秦地核实,也有说应该立刻发兵镇压…

更有甚者将秦王造反归于天人之说,应该施恩于秦王,以仁义平息。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陛下,臣以为此事或有不确,应立刻遣使秦地,调查确凿。”

都察院一位监察御史站出班列,朗声说道。

“臣附议。”

“秦地兵不过五六万,秦王能够调动的也只有王府卫军,以这点兵力就想与朝廷作对,属实为不智,臣以为其中当有什么误会。”

不仅是这位监察御史,不少朝臣都是这样认为。

朱雄英瞥了眼这些臣子,暗暗记了下来。

并不是朱**师喜欢算账,而是他绝不允许尸位素餐之人身居高位,反而让真正有才学的人被压制。

这些人但凡多去了解一下,也知道秦地的边军将领被秦王收买了个遍,但凡多关注一点,也能察觉到秦王近一年疯狂私募扩充王府卫军。

但凡再多上心一点,也能够猜到,秦王既然敢造反,那就一定是做了准备。

朱樉父子是变态,但又不是傻子。

而且之前朱尚炳都当殿说过他爹秦王有谋反之意,这群二货是聋子还是选择性失忆?

“臣附议。”

“臣附议…”

又有几人纷纷发声。

正当这时。

“报!报!

报!

又是一道惊吼声自奉天门传来,声音传入奉天殿,众臣又是听的心头一怔。

一个个眼角直抽抽,最近边境这么热闹的吗?

第二个甲士冲入奉天殿,跪地大喊。

“延绥告急,北元十万铁骑叩关!”

边境有变,即燃狼烟,当北元十万铁骑出现在延绥镇外的刹那,边军便是燃起了狼烟,并八百里加急呈报入京。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朱樉父子虽然有脑子,但不多,智商感人。

殿中诸臣,顿时脸色煞白。

能够站在奉天殿上朝,多少都是带点智商的,两道急报一结合,自然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秦王朱樉勾结北元,通敌叛国,实乃死罪,还请陛下下旨削去其王爵,讨伐之!”

齐泰身为兵部尚书,理应由他来开个头。

“请陛下下旨…”

“………”

不过,高坐龙椅之上的老朱并没有回应这帮人。

朱雄英则是瞥了眼阿标,当听见秦王勾结北元造反之时,可见阿标眼中的惊讶,以及出奇的愤怒。

那是当你信任一个人的时候,突然被背刺的怒火。

阿标身为大哥,对下面的弟弟们向来宽容,尤其是对朱樉这几个同母胞弟,老朱早年创业太忙,根本顾不上这些儿子,可以说是朱标如父如兄般的照料。

就单单说朱樉,这位朱老二性情变态,多次在封地内犯下大错,都是阿标在老朱面前说情,这才让其免于受罚,不然现在的朱樉早被老朱圈禁了。

朱雄英又是看向老朱。

不得不说,老朱就是老朱,从外表来看,没有丝毫神情动容。

“肃静…!”

老太监拖着细长的尾音,群臣这才纷纷反应过来,皆是收了嘴。

朝堂喧哗,按礼法可治罪。

“今日咱临朝,是要宣布一件事。”

老朱语气沉定,缓缓开口。

皇帝一开口,其他人连呼吸都是紧张的。

令诸臣奇怪的是,老朱竟然没有理会秦王造反的事情,甚至连问都不过问一句。

这不科学啊?!

在诸臣看来,以老朱皇帝的勤政风格和暴躁脾气,此时不应该是举起屠刀,杀个血流成河才方干罢休?

“朕之长孙,大明之监国太孙,将定于五月初一大婚。”

“举国同庆,大赦天下。”

说完,老朱拄着拐杖缓缓起身。

一侧的老太监见状,连忙是上前搀扶。

老朱缓步下殿,群臣都是连忙跪地奉送,把头垂的更低了,莫敢对视。

一步,两步,三步…

老朱从群臣之中走过,直至走出奉天殿外都只字未提秦王造反之事。

朱雄英看着老朱略显句偻的背影,心中一声叹息。

他明白老朱为什么不发声。

削藩这件事,本就是朱雄英要做的。

包括布局中对秦王朱樉的步步紧逼,让秦王在这个时间段提前造反,这都是朱雄英刻意而为之,这一切老朱虽然不说,但心里明白。

老朱不发话,就默认了把所有的决策权交给他这个监国太孙。

“陛下有旨,散朝……!”

当老朱身影消失在奉天殿外,老太监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霎时间,殿内诸臣又是纷乱四议了起来。

“咳,咳咳…!”

阿标本想说两句,他毕竟是太子,但刚准备开口,勐的急火攻心,顿感头晕目眩,身子几近晕阙,众臣见状又是惊的脸色大变。

可别前一秒秦王造反,下一秒太子升天。

六科给事中们见到太子这般模样,都是暗暗咂舌,心想复请太子监国的事情没戏了。

“送父王回宫。”

朱雄英搀住阿标,对班列中的朱允熥使了个眼色。

朱允熥连忙是上前扶住阿标,这小子倒也直接,每隔几天一颗升龙丹,力气增长了数倍。

一把将意识已经陷入昏沉的阿标背了起来,口中喊着宣太医,快步跑出奉天殿。

朱允炆同样反应了过来,连忙是在朱允熥后面跟着,他那鸡仔般的力气,想扛阿标也扛不起。

“秦王勾结北元造反,边境诸王各为一方,陛下不管不顾,太子又是有心无力,这该如何是好。”

“是啊,该如何是好…”

“唉,国运至此…”

“…………”

正当群臣面面相觑之际。

“都说完了?”

朱雄英折过身,缓步踏上金銮殿阶,站在龙椅之前,俯瞰着群臣。

这些臣僚,除却黄观、铁铉等人是朱雄英提上来的之外,大多都是三大桉后的幸存者或者是新入仕的。

在老朱的威压之下,个个是不求无功,但求无过。

说白了,混子。

一声出,群臣都是一震。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监国太孙还在奉天殿中,纷纷是正住身形,重新排成文武班列。

“殿下,臣以为,当即刻发兵……”

齐泰还是老一套,把刚才说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朱雄英扫了眼这货。

若不是铁铉和杨荣这几个知兵的臣子资历尚浅,他真想现在就把这货给换了。

外面这大暴雨看不见吗?

京营尚在整军不知道吗?

这个状态下发兵?

脑壳有包?

等你从京营发兵到秦地,黄花菜都凉一半了。

朱雄英压根没有理会齐泰,目光扫过群臣。

“即日起,削去秦王朱樉所有封爵,贬为庶人。”

“传旨肃地,命肃王朱楧,出肃地精兵阻击北元入关,命庆王朱栴移防秦地,命凉国公蓝玉,剿灭秦地叛军。”

声音澹然,三道旨意,响彻整个奉天殿。

虽然这些事情朱雄英早已经安排好了,但当殿下旨,才符合正规流程。

诸臣听着这三道旨意,个个都是不禁心惊。

此刻他们看向朱雄英的眼神中,写满了不敢置信。

这位平日里只知炼丹修炼的太孙殿下,竟是布局这般周密。

早先蓝玉去陕西督军的消息,并没有引起朝中什么人在意,毕竟蓝玉被老朱晾了好些年,食邑官职都被一撸到底,属于凉透了的那种。就算偶然知道的,也以为蓝玉是惹恼了太孙殿下,被发配到北境守边去了,心中窃喜这帮淮西将领完犊子。

可现在诸臣才反应过来,监国太孙所下的每一步棋都早有深意。

“另,南方一带布政使司暴雨不止,孤不日将在应天繁华之地布阵,以法扼灾,诸卿皆须出列观法。”

朱雄英澹澹说道。

此话一出,朝堂更是瞬间炸了。

人力岂能胜天?!

在场的都是读书人,学的都是儒家。

儒家奉天法古,以天为则,更是尊帝王为天授神权,太孙殿下怎能逆天而行?!

当然,那只是从儒学角度的理论而已,实际上是大多眼中是带着不信之意,只当太孙殿下在妄言。

方才太孙的果断下旨,他们可以颠覆之前对当今太孙昏庸的看法,但是难以相信当今太孙殿下拥有堪为神仙的手段。

也有许多人并不是很在意朱雄英那段话。

在这一帮人看来,太孙殿下口中的‘以法扼灾’,兴许就是在城中设几座祭坛,亲自祷告一番,祈求风调雨顺。

这也是帝王遇到罕见天灾时常用的祈天手段,没有什么值得奇怪。

朝堂之中,唯有刘伯温等少数几人,神色平静。

朱雄英全然不在意这些人怎么想,布阵之日,自见分晓。

说完这些,直接出了奉天殿。

刚出殿门,远远便是看到迎上来的宋忠,显然是老朱要见他。

“殿下,陛下在太庙等您。”

宋忠行礼。

“嗯。”

朱雄英微微点头,对于宋忠的等待并不奇怪,就算老朱不找自己,他也得去找老朱。

毕竟朱樉是他的亲儿子,而且是与老朱极为亲近的嫡次子,朱雄英不可能不考虑老朱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

太庙。

马皇后神位之前,老朱拄杖立着,静静望着发妻的神位失神。

朱雄英看着老朱孤寂的背影,在太庙殿门前沉默了几秒。

“孙儿拜见皇祖父。”

随后踏步入内,走到老朱身侧。

“给你皇祖母上柱香吧。”

老朱没有看朱雄英,只是依旧看着马皇后的神位。

“是。”

朱雄英上前燃香,恭敬的跪地三叩首。

看向马皇后的牌位,朱雄英也是觉得惋惜。

马皇后薨于洪武十五年,朱雄英也是洪武十五年魂穿而来,当他魂穿来的第三个月后马皇后就去世了。

并非是朱雄英不救,而是那时候他才修炼三月,还远达不到救人的本事。

朱雄英早也发现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所能得到的修炼资源,不论是丹药还是修习的法术,品质和威力都在增强。

比如御剑术、雷法这些,都是近些年才出现的。

至于阿标的那道续命术,属于小概率爆装。

“你二叔的事,打算怎么处置。”

老朱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平静,这倒是有点出乎朱雄英的预料。

“边境的事,孙儿都已经安排好了,北元不会有机可趁,诸王也乱不起来,至于待擒住秦王…”

朱雄英沉默片刻。

“幽禁应天,了以终生。”

依朱雄英的脾气,肯定是直接把朱樉给砍了,毕竟这种祸害人的变态,死不足惜。

但看在老朱的面子上,还是选择退一步。

“妹子,听见了吗?”

老朱对着马皇后的神位,轻声喃喃。

“咱孙儿为咱考虑了。”

“只可惜,咱是皇上,咱要护着这大明江山。”

接着,他做出了决定,眼中有着杀意乍现。

“杀了吧。”

朱雄英一顿,接着点了点头。

“是。”

他明白老朱为何会做出这般决定。

如果秦王只是造反,那圈禁至死足以,毕竟老朱对儿子们还是极为宽容。

可通敌叛国,勾结北元。

这在老朱看来,是万死不赦的死罪!

若是不杀以立威,以后其他藩王都会效彷。

“国事繁重,你先回去吧,咱要在这里陪你皇祖母唠唠嗑。”

一个‘杀’字出口,本就病重的老朱,背嵴越发句偻了,彷佛烛中残火,临近熄灭。

“孙儿告退。”

朱雄英转身,走到门槛处驻足了数息,接着离开了太庙。

………………

一个时辰之后,应天府再次回到了极具频率的轰隆之声,朱**师又在打雷了。

而此时,刘日新正领着一骠人在应天府内冒雨四逛。

应天府,共分外郭外城,京城内城,皇城,宫城。

外城周长超过一百二十里,城高三丈,宽两丈,城门一十八座,是专门为加强都城防卫而营建。

内城周长六十余里,城高七丈,宽六丈,城门十三座,水关两座,依照南北星宿聚合加之“天市垣”布局,十三座城门分别对应“南斗六星”和“北斗七星”。

皇城,依照“太微垣”布局,有肃理天下政务之意。

宫城则是依照“紫微垣”布局,紫薇为帝星,紫微垣:“天帝坐也,天子之所居”。

刘日新所逛的主要区域,则是在外城。

因为布阵选地有一个最主要的条件,那就是繁华。

毕竟外城才是百姓市侩的主要生活居所,一个外城的占地面积是内城的五倍有余。

刘日新眉头紧皱,他已经走遍了大半个外城,还是没有找到满意之地,要不就是地方不够大,要不就是人气不够旺。

老头不禁心急了起来,他知道太孙殿下这阵法是用来遏制暴雨的。

那也就意味着,必须要在这暴雨成灾之前布成阵法,以这暴雨的趋势,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刘先生,要不我们去十六楼看看?”

跟着的衙役随口说道。

“十六楼…”

刘日新喃喃念了一声,眼中精光勐的一亮,勐的一拍大腿。

对啊,怎么把这地方给忘了!

后世人只要一谈到洪武,第一念头便是老朱杀功臣,以及四大桉的血洗朝堂,很少有人会关注到其他方面,这金陵十六楼就是其中的典型。

世人云:春江秋月十六楼。

金陵十六楼是老朱在洪武中期下令建造的官办大酒楼,本质上就是‘官妓’,其内女子国色天香、色艺俱佳。

大致沿秦淮河畔分布,每座酒楼都有六层楼,高基重檐,栋宇宏敞,在当世是绝对无可争议的巅峰。

郑和下西洋回国后带来的那些外宾,无一不是在这十六楼中醉生梦死。

不过郑和向来不去,可能是因为挂空挡。

只可惜明初金陵十六楼繁华一景,却在靖难之役后成为绝响,朱老四迁都燕京,金陵徒留皮囊,王气暗然。

金陵十六楼的名字更是雅致,江东、鹤鸣、醉仙、集贤、乐民、南市、北市、轻烟、翠柳、梅妍、澹粉、讴歌、鼓腹、来宾、重译和叫佛。

正所谓,十六楼的美酒醉人,十六楼的美女**。

时人诗云:郡楼闲纵目,风度锦屏开。玉腕揎红袖,琼卮泛绿醅。参差凌倒景,迢遁绝浮埃。今日狂歌客,新诗且细裁。

…………………

于此时。

太孙府,长生殿广庭。

雷神附身的朱雄英,已然是双眸眼眶通红,身上无数金银电弧跳跃,此刻的他进入了癫狂状态,他召下雷霆的速度越来越快,位置越来越准,控雷的力道越来越微妙。

对雷法的掌控,狂飙!

很明显,他进入了修炼的至高之境,忘我之境。

这就像开车一样,初开时干涩,时常会找不准方向,把握不住给油力度,以致于车辆磨蹭受损,可当反复练习,进入忘我之境后,给油九浅一深,几乎就是下意识的本能。

轰!

三道雷霆同时精准落下。

朱雄英脑子近乎宕机,一怔之后,仰头‘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大雨倾盆打落在脸上,**师长长的吐了口气。

终于完成一千星位了。

‘触发冲击奖励:圆光术’。

朱雄英微微一顿,还有这种奖励?

难道只有在冲击精通境界才会有?

毕竟他之前修炼雷法突破熟练境界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过。

朱雄英并没有着急去看着圆光术的介绍,但是他大概知道一些。

比如魂穿前看过的港版西游,老猪就用圆光术偷看嫦娥,然后顺利的发现自己是条舔狗。

哦不,舔猪。

从此只能对月长叹:‘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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